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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00 那些在这个项目上与路紧密协作的人们,很清楚他对于古迹的热爱,以及对混凝土的感情。“永恒性——他喜欢古城堡、古代罗马建筑以及圆形竞技场的理念。”兰福德评价道。实际上,康似乎会被一切古老的、遗迹性质的事物吸引。有一次,在与弗雷德谈论位于加利福尼亚的西班牙古修道院遗迹时,他说:“实际上,它们目前所处的休眠状态本身,正是一种美。”而这也是他在自己的作品里积极寻求的一种效果。按照杰克·麦卡利斯特的说法,混凝土帮他实现了这一诉求。“路喜欢遗迹,”麦卡利斯特说,“而通过混凝土,在某种程度上,建筑在它被建造以前,便已经是一处遗迹。”但杰克同时也认为,康对形式和材料的理念,令其对混凝土的热爱拥有合理性。“路热爱混凝土,是因为它质地坚实,”他总结道,“钢制建筑没有这种质地,是因为结构消失了。而通过混凝土,你可以看到结构。在建筑尚未建成时,它已然是一种建筑——无须完成,无须别的什么加在它上面——因为你已经可以看到它未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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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02 而在让混凝土抵达路易斯·康和乔纳斯·萨尔克理想的状态的这条路上,有许多困难需要克服。最终可能是两个男人的完美主义情结,让萨尔克研究所选择了特殊种类的建筑混凝土。在一开始,他们便同意对混凝土进行现场浇灌处理,这样能使混凝土在结构中更加牢固,同时令其在视觉方面显露出比任何预制材料都更加独特的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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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04 “预制要容易得多——你可以在最终到位之前,剔除掉一些东西。而现场浇灌需要更多技巧。”兰福德指出,“预制相当于乐高积木组合,而非整体塑制品:整体塑制品建造起来更困难,但到最后更坚固。路更喜欢现场浇灌。”在弗雷德看来,部分原因是预制看上去“更像是机器所为”,而康总是希望他的建筑看上去像是出自人类之手——即便,或者说尤其是材料像现代混凝土这样,带有明显工业外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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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06 想要出色完成现浇混凝土,关键在于模板,包括浇筑混凝土的胶合板结构,其于混凝土开始干燥和固化的时候需要被剥离。弗雷德开始一门心思地设计模板,来满足康想要的效果。而在弗雷德到达拉荷亚工地现场时,使用聚氨酯树脂而非油脂来涂胶合板的决定已经做出了。由于其材料本身的敏感性,使用了树脂涂层的混凝土更容易“渗漏”,一些角落位置已经开始有水泥颗粒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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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08 “路想要完美的角落,大多数建筑师都会选择使用斜面。”弗雷德说,他指的是经常被用来软化建筑边缘的角落对角线切割方法。“一个斜面可以承担稍多一点的出血现象,但那并不是康想要的。他喜欢让光与影都得以固定的构想。”然而,尽管他坚持边缘是锐利的90度角,康依然表明他不想要任何的渗漏,因为那会对混凝土成品的质量造成影响。“它会成为一块伤疤。”兰福德指出,所以在整个模板设计的过程中,他一直在与渗漏现象作斗争,甚至因此发明了一种新的模板,可以让木框架在角落处更加坚固和严密。他还希望可以通过节省胶合板模板来节约开支,因为胶合板剥落的同时也经常会分崩离析。“我的目标是通过清晰地展现混凝土来让路满意,同时尽可能让胶合板重复利用。”他说。而在这方面,弗雷德最终也获得了成功——实际上是大获成功,他最终为用以保护胶合板模板的橡胶块体系申请了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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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10 弗雷德·兰福德对萨尔克项目的重大贡献并没有被忽视。“他对于实现完美的混凝土浇筑很感兴趣,”杰克·麦卡利斯特回忆道,“所以他致力于此,并最终得以把问题解决:如何安排模板和对销螺栓孔以使它们趋于合理,如何使模板重复利用,如何避免模板出现裂缝。而最终的结果,是这里完美的混凝土为全世界瞩目。当路看到这一成功时,他对于混凝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因为他看到了它可以有多完美。用自己的方法,弗雷德提升了路对混凝土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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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12 而另一方面,弗雷德总是把成功的缘由归结到康身上:“他核心的需求是‘我要这模板显示出是手工建造的’。”所以就连对销螺栓孔——那些在混凝土进行浇筑之前,对胶合板进行标记,然后连接在一起的圆孔——都清晰可见并留下防锈铅痕迹,而不像标准建筑那样可以看出经过了丙烯酸或混凝土的修补。同时它们还是对称排列的,正如弗雷德提出的,“其中蕴含着一种逻辑”。至少在麦卡利斯特看来,兰福德的手工作品是逻辑的产物。当然,对称的对销螺栓孔已经被弗雷德描绘在了他为工地绘制的详细草图当中,其中每一个小圆孔都出现在适当的位置。(就连在成尖锐角度的墙壁上的洞也被完全呈现出来——它们的形状是椭圆形的,以满足对角的透视。)这同时体现了弗雷德的精湛制图技巧,和通过像这些完美排布的对销螺栓孔,路不懈追求的“清晰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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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14 “实际上它们组合的形式是富于合理性而非随机的”,杰克·麦卡利斯特说,这使它“成为超越建造本身的设计。路留下了事物如何被建造的证据,包括瑕疵。他从不想对混凝土进行修补,我想这和他的脸有直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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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16 任何一个和康见过面的人,都一定会注意到他的伤疤,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它们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感到很震惊。”兰福德坦白地说,“但几分钟后,由于他的个性,你便会把这一点忘得一干二净。”这也是大多数和他共事的人的感受,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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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18 但对于杰克·麦卡利斯特来说,康脸上的瑕疵是一个“一直在场”的因素。“我觉得一切都和那些伤疤有关。”他指的是康的能量——性及其他方面——以及他对待建筑的方式。“如果你是那样地丑陋,你就会想要在其他方面寻找美丽。”麦卡利斯特永远无法忘怀这个“丑陋的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比如,杰克曾在自己位于德尔玛的房子里举行过几次派对,“他会勾搭一些年轻女人,然后把她们按在墙上——那也是一些很有吸引力的女人。而她们中的一些就会沦陷”。杰克对此感到惊讶:“他令人们着迷,尤其是在加利福尼亚,这个智商达到三位数的人并不多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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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22 康的爱情生活并不一定是办公室当中的日常话题,但那些在1962年为他效力的固定雇员,几乎不可能对他认真而长期的风流韵事一无所知。60年代早期,安·婷还在康的公司工作,玛丽·郭也一样。两个女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显而易见,而路和安两人同样因玛丽的问题僵持不下。等到他们搬到核桃街1501号,康和哈莉特·帕蒂森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很深了。康的办公室里的一些建筑师也许会注意到,这3桩主要的风流韵事在时间上有所重叠,但大多数人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我以为他一直都只有一个对象,”在60年代中期为康工作的戴维·斯洛维奇说,“据我所知,他并不是那种玩弄女人的人。我们没有公开讨论过此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这不是说大家觉得那是正常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像那样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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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24 他的同事也许不清楚他的情感关系的每一个阶段,但或早或晚,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他最新的一段恋情。比如苏·安,在大约1961年,当帕蒂森开始非常努力试图和她交朋友时,她便开始怀疑父亲与她有婚外情。当时哈莉特在纽约的帕克·伯内特拍卖行古董部门找到了一份工作,而苏·安刚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刚刚搬到了纽约的东村。当哈莉特在不久之后搬回费城,苏·安便肯定自己的怀疑已经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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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26 不过当时,在1962年的春天,康和哈莉特的关系也面临着危机,哈莉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把此事告诉康时,得到的回应却是“又来”。这个回答一点也不让人高兴。如果他仅仅把她的怀孕当成是安·婷的重演,那么这一次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离婚的必要。但哈莉特却不准备放弃。当她把这个消息通报给自己的新教徒贵族家庭时,她的潜台词是希望可以很快就和孩子的父亲结婚。但她不觉得自己应当把此事告诉路圈子里的任何人,因为这应当取决于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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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28 那个春天稍晚的时候,苏·安接到了她父亲的电话,说他到纽约来和野口勇见面谈事,想顺便来看看她。(康当时跟野口勇合作,正在为上西城设计一个迷人的游乐场——和他多年以来的许多项目一样,这个设计也并未付诸实践,原因是它太迷人了:当地居民担心它会吸引一些来自底层的贫穷地区的“野孩子”频繁光顾。)从前一年她第一次搬进标志其成为大人的公寓起,苏·安便一直希望路可以来看看她,而现在他终于来了。他告诉她会在2点钟的时候到她那边,可以跟她喝杯茶,于是她放下电话便冲出家门去挑选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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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30 康并没有在2点出现,不过苏·安知道他经常会迟到,于是便等着他。到3点时他还没有来。等到将近4点,他还没有出现,苏·安便给康的秘书露易丝(Louise)打了电话,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和野口勇的谈话用的时间太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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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32 “他并没有和野口勇见面的安排,”露易丝告诉她,“他去纽约只是为了见你。他现在正在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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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34 当路终于在5点抵达时,苏·安问他:“和野口勇谈得怎么样?”但如果她期望康可以承认自己撒了个奇怪的谎,那她就要失望了。他只是说:“还不错,还不错。”他只坐了几分钟,对公寓房间进行了一番批评(“你为什么不去弄一些古董呢?”是她唯一记住的一句),然后便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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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36 “我提议说,我们可以一起坐出租车去市郊,我刚好要去参加一个排练。”苏·安回忆道,她当时刚刚开始音乐家的职业生涯。他可以在火车站下车,然后她继续坐车去市郊。“我们到了宾夕法尼亚车站,他打开车门,递给我一张20块的钞票——20块在当时可是一笔大钱——然后他站在车门外,说:‘哈莉特怀孕了。’然后我说:‘哦,那太好了,爸爸。’门关上,他走了。我甚至不确定他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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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38 苏·安一直都不明白,康为什么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这件事。也许是哈莉特曾劝他这样做,或者是他自己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也许他是希望她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妈妈。苏·安当然无意这样做,但当她在夏天回到父母家住时,这个话题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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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40 艾丝特和康还是住在切斯特大街5243号,尽管这个西费城昔日稳固的中产阶级社区当时正在日趋衰落。这栋房子依旧承载着和苏童年时期一样多的功能:艾丝特的母亲安占据着2层的卧室,路和艾丝特则在顶层,拥有他们的卧室和客厅。苏·安的卧室和3层其余的空房间在一起,这些空房间中的一间前不久还属于他们的长期租客凯蒂姨妈,她现在已经住进了养老院。尽管艾丝特终于结束了她长期以来的医学技术员工作,现在经常在家,但她年长的妈妈依旧担负着大部分卫生、烹饪和清洗工作。(据说到安·伊斯瑞尔80多岁时,有一段时间家人们把康的衬衫送到一家中国洗衣店清洗,但他并不喜欢他们的清洗方式,于是他无所不能的岳母帮他把它们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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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42 1962年夏日的某一天,苏正在楼下的厨房里擦拭银器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打开门,发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走廊里。他说他想跟艾丝特·康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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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44 “我该说是谁找她?”苏·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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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46 “我姓帕蒂森。”他说。苏·安心里想:糟了。她跑上楼,告诉她母亲门口有人找,然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希望自己能把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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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4848 没过多久,艾丝特上楼,一把推开苏·安卧室的门,说:“这件事你知道多少?”没有等她作答,她继续说:“这回不像另一个——”然后戏剧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苏·安按理说还不知道路和安的女儿,没有人对她讲过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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