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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达·芬奇演奏的是哪种音乐？他作的曲子没有流传下来。15世纪晚期佛罗伦萨的配乐是响亮而多种多样的—— 笛声和鼓声、狂欢节上合唱的“轮唱曲”、伴随神圣显灵表演的器乐前奏和间奏、古列尔莫·埃布雷奥的时髦舞曲，以及弗朗切斯科·斯夸尔恰卢皮技巧超群的管风琴音乐。关于列奥纳多的音乐天赋，瓦萨里为我们留下的线索（或至少是一种猜测）是“他也是他那个时代中最熟练的即兴诗歌创作者”。这为我们描绘出列奥纳多一边手执七弦琴一边即兴朗诵和吟唱诗歌的场景。中提琴类乐器尤其与此场景联系在一起。那时的那不勒斯宫廷驻地作曲家、佛兰德的音乐家约翰内斯·廷克托里斯称赞中提琴是“声乐和史诗朗诵时的最佳配乐和装饰”。即兴表演的传统延续到了现代。苏格兰小说家托比亚斯·斯摩莱特在描述一场1765年的演出时说：“给出主题后，他的兄弟就会拉小提琴来给他伴奏，然后他开始非常流利而准确地朗诵。接着他会毫无准备地朗诵200到300行诗，措辞巧妙，长短相宜。” 44 这些技巧逐渐被情歌表演者所使用。情歌（frottole，“琐事”）本质上是唱出来的诗，这个词一般用来指各式配合音乐的抒情诗形式——十四行诗、颂歌、意大利民歌，等等。这些曲子的风格被描述为“半流行，半贵族”，即它们使用流行的曲调，但是以一种旨在取悦有教养的听众的方式。情歌的全盛时期比列奥纳多抵达米兰的时间晚一些，大约在世纪之交，而且尤其与伊莎贝拉·德埃斯特的曼图亚宫廷联系在一起，在那里，像塞拉菲诺·阿奎利诺这种精通音乐和诗歌的艺术家很有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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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致可以说，如果在1480年左右的佛罗伦萨列奥纳多是一位典型的七弦琴演奏者的话，那么他很可能会演奏那种轻快多情的和弦音乐，以曼图亚情歌或是美第奇狂欢节歌曲为代表。他还可能会吟唱或朗诵彼特拉克、波利齐亚诺和洛伦佐·德·美第奇写的情诗，或者卡梅利和贝林乔尼更粗糙的小曲，这些作品中有许多肯定是打算用这种方式表演的。他和卡梅利的合作让人联想到晚间简单的即兴娱乐活动——他们表演《你在忙什么？》和其他曲目，如梦如幻，“皮斯托亚人”唱歌，列奥纳多·达·芬奇拉琴。然而，列奥纳多并不典型，他还会寻找其他的音乐氛围。佛罗伦萨还有一位演奏七弦琴的知名人士——哲学家马尔西利奥·费奇诺，他创作了“俄耳甫斯赞美诗”（他这样称呼他的作品），并用七弦琴演奏。因此，列奥纳多受到的另一种影响来自卡勒吉高深精妙的哲学晚会。有可能，与费奇诺圈子的交集使音乐家列奥纳多对音乐的理解达到了新的高度。他后来称音乐是“无形事物的表现”——这种说法带有很强烈的柏拉图主义色彩。 45 因此，在这位情歌演奏者拉动和弹拨琴弦演奏出来的令人愉悦的音乐中，还有一些有点超凡脱俗和空灵的东西，在它不知不觉掠过你身边时，令你闭上眼睛驻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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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文曾说，列奥纳多创作的曲子没有流传下来，但我们能在他发明的谜语中发现一些与音乐相关的表达的影子。在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收藏中，有6则谜语使用了音符。这些谜语通常是图像、音乐和语言符号的组合。只要人们知道意大利语中的鱼钩是amo，下面这个例子就很容易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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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o［一个鱼钩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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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sol la mi fa re mi ［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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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re ［写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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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sol mi fa sol ［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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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cita［写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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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变成如下这首浪漫小诗：Amore sola mi fa remirare, la sol mi fa sollecita，意为“只有爱才能让我记住，只有爱才能激发我的热情”。两段音符可以在键盘上演奏出来——DGAEFDE AGEFG。这是列奥纳多·达·芬奇创作的一段旋律。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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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瓦萨里说，列奥纳多为了给他在米兰的赞助人留下深刻印象，制作了一把特别的七弦琴：“他带着一把自制的七弦琴，大部分是用银做的，呈马的头骨的形状，这古怪新奇的设计使音色更加饱满洪亮。”列奥纳多的笔记中找不到任何关于它的设计图案。18世纪时的列奥纳多学者卡洛·阿莫雷蒂（Carlo Amoretti）对迁至法国前的藏于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的列奥纳多手稿非常熟悉，他指出那里曾有一幅七弦琴画稿，可能就是瓦萨里所说的“头骨形七弦琴”。克雷莫纳的一群音乐学者和乐器制作者根据猜想重制了这样一把奇特的乐器。 47 笔记中还有其他各种奇怪的乐器——独创版的手摇风琴、齐特琴、羽管键琴、机械鼓、“中提风琴”，等等。1490年前后，列奥纳多做了一个关于和声的小实验：“拨动一把鲁特琴的琴弦会使另一把鲁特琴相同音高的弦产生相应的震动，如果你在与正演奏的琴相似的另一把琴上放一根稻草，就可以观察到这一点。”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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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作者”还提供了另一条信息，他告诉我们列奥纳多曾向一位名叫阿塔兰特·米廖罗蒂（Atalante Migliorotti）的年轻人教授音乐，而且这位米廖罗蒂后来随他一起前往米兰——列奥纳多另一个复杂的佛罗伦萨朋友圈由此进入了我们的视线。阿塔兰特·米廖罗蒂很可能是私生子，生于1466年，因此他随列奥纳多去米兰时，年仅16岁。在1482年的清单中，列奥纳多带去米兰的一幅画可能是他的肖像：“阿塔兰特抬起脸的肖像”。 49 还有一幅描绘正在演奏一把弦乐器的年轻裸体男子的漂亮素描，画的可能也是他。（金属尖头笔画成的乐器没有上墨，在复制品中几乎看不见。） 50 我们不知道阿塔兰特在米兰与列奥纳多一起待了多久，我们下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时是在1491年的曼图亚，他在为款待伊莎贝拉·德埃斯特而上演的波利齐亚诺的歌剧《奥菲欧》中担任剧名角色。他似乎是一名乐器制作者，因为1493年的时候伊莎贝拉委托他制作了一把吉他，“有多少根弦随他的喜好决定”。1505年，他写信给曼图亚侯爵（伊莎贝拉的丈夫）称，他制作了一把新的“形状不同寻常”的十二弦琴，或许他回忆起了他的老师多年前制作的那把怪异的银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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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1705655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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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圣杰罗姆与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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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你为何如此烦恼？”诗人卡梅利写道，我们可以在列奥纳多从1480年左右开始创作的《圣杰罗姆》（St Jerome ）这幅有力且透着痛苦的作品中看到这种情绪。这幅现藏于梵蒂冈的画作并未完成，与《博士来朝》一样只有单一的底色。（列奥纳多于1481年初接到《博士来朝》的委托，并在次年前往米兰时放弃了。）筹备期间的画稿——“圣杰罗姆的许多人像”——被列在1482年的清单中，但并未流传下来。唯一与这幅画具体相关的是一对狮子头的素描，可以在他15世纪70年代末的一幅圣母子画稿的底部看到。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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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中的圣杰罗姆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题材，马萨乔、皮耶罗·德拉·弗兰切斯卡、曼特尼亚、贝利尼和洛伦佐·洛托都画过。这位圣徒还被描绘为在书房里写作的形象，例如吉兰达约在佛罗伦萨诸圣教堂的壁画所描绘的，这幅壁画大约与列奥纳多的画作在同一时间绘制。圣杰罗姆是一位4世纪的希腊学者，他是最博学雄辩的早期教会神父之一，以用拉丁语翻译《圣经》闻名。他象征着宗教与人文主义智识的结合，还曾在叙利亚沙漠过隐士般的生活，这一点充满戏剧张力，因而十分吸引画家。史料表明，这段隐居生活大约是374年至378年之间，当时他30多岁，但总被描绘为一位老人，列奥纳多笔下的他也是如此，只是被画成比较不常见的没有胡子的形象。他的形象令人想起斯多葛派哲学家和剧作家塞涅卡的一座著名的古典半身像，这进一步强调了他既是古典学者，也是基督徒的身份。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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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未完成的《圣杰罗姆》，约14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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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描绘的是这位消瘦的圣徒正在用一块石头击打自己，这是忏悔者杰罗姆的形象。他颈部和肩部上紧绷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列奥纳多的第一幅解剖学画稿。画中也呈现了圣杰罗姆的其他传统特征——紧贴着长袍的一团红色斑点是枢机主教的帽子；耶稣受难像在画面右上边缘被用弯弯曲曲的线条勾勒出来；头骨位于画面左下角，在狮子尾巴的弯曲处；当然，还有狮子本身。有一条视线为这幅画增添了动态：狮子望向圣徒，圣徒望着基督在十字架上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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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关于这幅画的早期记录，但在画中右上角岩石上的一扇奇怪的小窗户中，可以看到一座教堂的粗略草图。这典型地是在暗指圣杰罗姆是教会的一位创始教父，但它还有一个更具体的指涉。佛罗伦萨的观看者一眼就能认出，教堂带有两个弧形框缘的古典式正立面正是由莱昂·巴蒂斯塔·阿尔贝蒂设计，并于1472年竣工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正立面。这座教堂是鲁切拉伊家族的纪念建筑，他们的名字被刻在教堂正面，那些独特的曲线模仿了他们的家徽——船帆（象征好运）。教堂在这里出现，可能指的是列奥纳多的《圣杰罗姆》的赞助人并非阿尔贝蒂的伟大赞助人乔瓦尼·鲁切拉伊，他那时已过世，而是他的儿子贝尔纳多。我们在前面章节中曾短暂地遇到他：他是费奇诺的狂热追随者，可能也是青年怪才托马索·马西尼的庇护人（或所谓的“父亲”）。他大方慷慨、学识渊博，且精熟古典文物——从他1471年写成的博学的小册子《罗马城》（De urbe Roma ）可见一斑——贝尔纳多·鲁切拉伊看起来很可能是这幅画的委托人。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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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关于圣杰罗姆的绘画一样，他有一头狮子相伴。这其实是文艺复兴时期长久存在的一个误会：那个将刺从狮子掌中拔出来并赢得了它的友情的圣徒是圣耶拉西莫（San Gerasimo），而非圣杰罗姆，但在那时狮子已经根深蒂固地与后者的形象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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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笔下的狮子无与伦比，他只用几根灵动的线条就勾勒出了它那流畅的猫科动物的线条。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狮子的形象源自现实生活。佛罗伦萨有一间著名的“狮子屋”，就在领主广场的后面。在特殊的场合，人们会把狮子带到领主广场举行“狮子狩猎”活动。15世纪50年代初米兰公爵到访期间，少年卢卡·兰杜奇就目睹了一次这种活动：只见狮子“扑向一匹吓坏了的马，这匹马把狮子从商人法庭拖到了广场中央”。 兰杜奇还记录了1487年他的狮子屋参观之旅：“那里有一位驯兽师，狮子在他身边时都表现得很温顺，所以他可以走进笼子，抚摸它们——尤其是其中的一头。”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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