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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水起泡沫时,这里的砾石比水还要白。闪动的水光接近天蓝色,在阴影中则趋向绿色,有时候还趋向深蓝色。砾石平原上覆盖着低矮的草层,颜色随着草的浓密或稀疏而变化,因此有时候是棕色的,有时候是黄色的,有时候是绿色或黄绿色的。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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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质朴的高地色彩出现在他后期的风景画中,人们在卢浮宫版本的《圣母子与圣安妮》和《施洗者圣约翰》中都能看到。在蒙维索的山脚下,他看到大理石 “完美无瑕,像斑岩般坚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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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1年底,为神圣联盟效力的瑞士士兵威胁着通往米兰的北部通道。12月16日,他们在离城墙不到10英里的德西奥纵火。列奥纳多目击并记录了这场大火,他再次在砖红色的稿纸上画下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素描。他的笔记严重褪色,而且在16世纪时就已经是这样了,所以梅尔齐那时觉得有必要把它抄下来:“12月16日这天15时[上午10点半],有人放火。1511年12月18日15时,瑞士人在米兰附近的德西奥点了第二把火。” 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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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2年早春,法军和神圣联盟在拉文纳一决胜负。复活节当天,即4月11日的战斗中,米兰总督加斯东·德·富瓦战死。法国人宣称取得了胜利,但他们在伦巴第地区的统治岌岌可危,到年底,米兰再次成为斯福尔扎家族统治的城市。1512年12月29日,卢多维科的婚生子马西米利亚诺·斯福尔扎率领军队再度凯旋,陪同的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切萨雷,后者是切奇利娅·加莱拉尼的儿子。“摩尔人”4年前在洛什的监狱中去世,但从这些年轻的子孙身上可以看到他强有力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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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变革中,我们看不到列奥纳多的踪影:他像往常一样溜走了。从1512年开始,没有一则注明日期的笔记和记录留存下来。从1511年12月18日德西奥的第二场大火到1513年1月9日的一幅牛心脏切面草图,我们对列奥纳多一无所知。因为在这段时间的大部分日子里,他躲在弗朗切斯科·梅尔齐的父亲吉罗拉莫·梅尔齐在乡下的别墅里。这是一栋漂亮的正方形别墅(尽管设施可能相当简陋),坐落在阿达河畔瓦普里奥附近阿达河一个平缓弯道的悬崖上。此处的地名也可用列奥纳多这位杰出的方言专家的写法,写作“瓦夫里奥”。在这里,这位杰出的房客找到了宁静的避难所,远离了城中的动乱、斗争和纠缠不休的委托工作。别墅距离米兰只有20英里左右,所以我们不必认为他完全与世隔绝了,但在1513年3月以前,我们没有任何能证明他曾回到城中的记录,所以看起来这确实是一段乡村隐居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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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切斯科·梅尔齐现在快20岁了,列奥纳多和他一起开始一项写作和素描计划。现存的一系列列奥纳多晚期解剖学图纸,有一部分可能是在帕维亚的解剖讲座期间记下的工作笔记和速写,另一部分则是在别墅中完成的动物解剖成果。心脏的结构和活动是一个恒定的主题,还有一些是关于阿达河河水的研究。有一则笔记写道:“瓦普里奥的磨坊展示了潮涨潮落。” 109 我们仍可以通过一幅画着一艘小渡船的精美素描认出瓦普里奥和加诺尼卡河间的一段支流,尽管渡船现在已经被一座桥取代了。列奥纳多细心观察了湍急的水流,但这幅素描的魅力在于细节的捕捉:栈桥、小石桥,以及一群站在木筏般渡船的甲板上的公牛;还有一头牛被落下了,在岸上低鸣。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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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梅尔齐别墅时,列奥纳多还计划进行各种家居改造。一幅粗略的底层平面图描绘了别墅内外的各个部分,旁边有关于“花园通道”的笔记,还有一幅描绘一个梯台式花园俯瞰着河流的素描。另一页对开页上是随手画的在拐角的塔楼上建冲天炉,在河边建一道拱形挡土墙。 111 日期为1513年1月9日的解剖学素描上也画有这栋别墅的草图,并且有一则笔记写着“在瓦普里奥塔楼的房间”,可能这里说的房间就是他的工作室。这页的左手边有一幅草图,画着河道拐弯处的堡垒,周围有几个炮兵阵地在开火。类似德西奥的大火,这幅小素描也成了另一篇纪实报告,描绘了位于瓦普里奥几英里外的特雷佐城堡1513年1月5日遭到威尼斯人炮轰的场景,只比写在这一页顶端的日期早4天。 112 因此,战争围绕着列奥纳多的乡村度假胜地展开,于是他冷静地在纸的一角把这个场景迅速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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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达河上的渡船,约15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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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艺术家六旬时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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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达河畔隐居期间,1512年4月15日,列奥纳多年满60岁了。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收藏的一幅著名素描正是绘于这一时期,因为稿纸背面还画有和梅尔齐别墅相关的建筑图画。 113 这幅素描画了一位留着长胡子的老人的侧身像,他疲惫地沉思着什么,双腿交叉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拄一根长拐杖。他身旁是漩涡状的水流,你可能会认为老人在盯着漩涡看。这是一种错觉,因为纸上有一道清晰的折痕,很明显,老人的肖像和漩涡的草图是两幅不同的作品,可能是在不同的场合画的。然而,无论是有意还是偶然,当这张纸展开时,两幅素描连为一体,形成一个戏谑的、忧郁的构图,像是答案为“老年”的画谜。有什么故事能够解释这种老人和漩涡连成一体?他是在低头盯着水面,还是在用他的心灵之眼观察它?在漩涡草图的下方,有一段文字清晰解释了水流和发辫之间的视觉对比:“观察水流的螺旋运动,与旋绕的头发多么相像。”因此,其中若真有什么故事,很可能是老人对昔日恋人感伤的怀念。这头发仿佛是《丽达与天鹅》素描中那梦幻的长卷发,因此迷人的“克雷莫尼斯”悄悄溜进了画框;但人们也会想起这些小卷发属于列奥纳多宠爱的少年萨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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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解释的游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因为图像的偶然并置突出了老人身上已经存在的某些特征:一种怀旧的气氛,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奈。列奥纳多喜欢运用想象力在无序中构建意义。他曾写道,墙上的污渍也能被看作美丽的风景,所以即便他不是故意这么画的,在展开的纸上“找到”的图像肯定会被他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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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和漩涡的草图,很可能是在瓦普里奥绘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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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有时认为这是列奥纳多的自画像,但这是一种误导。画中的老人太老了,所以不可能是列奥纳多60或61岁时的形象:画中的老人更接近都灵自画像中的标志性形象,都灵自画像可能绘于艺术家人生的最后几年,尽管他丝毫没有画中呈现出的那种令人感伤的威严。如肯尼斯·克拉克所言,这位老人的素描更像是他为自己画的一幅漫画,而非自画像:他自怨自艾地将自己画成一个老态龙钟、不再抱有幻想、被边缘化的人。 114 列奥纳多一直把自己带有幽默感的一半塑造为一个老人,比如在那幅滑稽的“瘪嘴”人物侧面像中,他勇敢地面对对面挑衅的年轻人。但现在,突然之间,他60岁了,并感觉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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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幅肖像可以被认为展示了列奥纳多60岁左右的真实模样,这三幅肖像全部由他的学生绘制,其中两幅是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收藏的素描,第三幅是油画。我在此首次提出,第三幅描绘了列奥纳多的真实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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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著名的美丽侧脸像(彩图16)用红色粉笔画成,画的下方以优美的大写字母写着“列奥纳多·芬奇”。这幅素描被认为是“现存最客观准确的大师肖像”。这张侧脸像在16世纪中叶成为列奥纳多的标准形象(例如,瓦萨里和焦维奥的木刻版画)。 115 这幅肖像可能由弗朗切斯科·梅尔齐绘制,技法娴熟,而且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它要晚于梅尔齐1510年年中最早创作的那些绘画。画中人的卷发飘落下来,长而柔软,现在显然是灰色或银色的——由于是使用红色粉笔画的,所以我们无法确定这一点,但这就是给人的印象。但它依然是茂盛的,显得充满活力,浓密的胡须也是如此。这幅精美的侧脸像既优雅又具有力量感;画中人鼻子修长,眼神坚定,双唇略显阴柔,胡子梳理得很整齐。这幅侧脸像中的男子年轻时很漂亮(正如人们对列奥纳多的早期描述所坚称的),现在仍然英俊逼人。他还不是都灵自画像上的老人,事实上,他明显没有皱纹。我认为这就是列奥纳多60岁左右时的肖像,由梅尔齐于1512年或1513年在阿达河畔瓦普里奥绘制。对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藏品中的一幅画来说,不同寻常的是,这页纸的四角经过了修剪,以便安装,反面显示出已经连接到支架上的迹象。这很可能就是那幅1566年瓦萨里在瓦普里奥拜访梅尔齐时看到的肖像,他指出:“弗朗切斯科珍视并保存了这些手稿,以及这位有着如此美好的回忆的艺术家的肖像,将之视为列奥纳多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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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的肖像草图,约15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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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页画着马腿草图的纸上,有一幅不太为人所知但更难以捉摸的小幅墨水笔素描。 116 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他的一名学生画的(阴影是用右手绘制的,因此肯定不是自画像)。侧脸像画的是朝左的四分之三的脸部。但仔细比较后可以发现,画中人的面部特征和那张用红色粉笔画的侧脸像很相似。马腿的草图可能与列奥纳多在1508年至1511年设计特里武尔齐奥墓碑有关;肖像素描在马腿草图相反的方向,但是我们无法得知哪幅画先出现在这页纸上。这幅素描里的列奥纳多看起来要比梅尔齐画的侧脸像年轻几岁,所以认为这幅画创作于1510年左右是合理的。有趣的是,画中的列奥纳多戴着某种帽子,至少从他额头上的皱纹和右脸颊上交错的阴影线可以看出这一点。大多数16世纪的列奥纳多肖像尽管无疑是从梅尔齐画的侧脸像衍生出来的,但都显示他戴着一顶帽子。在瓦萨里《艺苑名人传》的木刻肖像中,列奥纳多戴着一顶带护耳的四角帽,可能正是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馆藏素描描绘的那种头饰。列奥纳多“形象”的这一细节可能源自遗失的肖像,而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收藏的这幅素描就成了一件残留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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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怀疑是否还有一幅素描,画的是列奥纳多朝右的四分之三的脸部,与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馆藏素描恰巧相反。只要将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素描的背面临摹一遍,就可以非常简单地得到这幅素描了(彩图26)。学生们常会把画稿反过来描出镜像,从而从一幅画中产生两个模型;我们在列奥纳多自己的素描作品中也经常能看到他使用这种技巧。 117 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馆藏素描的镜面版本没有完全遗失——列奥纳多的米兰学徒乔瓦尼·彼得罗·里佐利,即詹彼得里诺,笔下的留胡子的圣杰罗姆准确地保留了这些特点(彩图27)。除了3/4的脸部偏向相反的方向,圣杰罗姆在其他各个方面都和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的素描相似——鼻子的线条、忧郁的眼睛、络腮胡,甚至是帽子的轮廓(传统上,圣杰罗姆戴着枢机主教的帽子)以及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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