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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44 “一个人不理解别人的时候,他并不可笑,反而是被孤立、被抛弃的,是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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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46 我企图为自己辩解:“您是在开玩笑吧!”可卡夫卡缓慢地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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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48 “不!我刚和S. 说的话完全是认真的。在当今这个世界,到处都闪动着重组的梦想。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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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50 “我明白,”我轻声道,感觉温暖的血液涌上了脸庞,“是我太麻木,太笨了。请您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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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52 可卡夫卡只向后甩了甩头,轻声一笑,然后用安慰的语气对我说:“可您现在,用您自己的话说,实在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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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54 我悔恨不已地瞧着地板道:“没错,我就是条可怜的狗。”我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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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56 “您这是做什么?快坐下!”他一把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我今天给您带了一大包各式各样的杂志。”他笑了,我却越发觉得惭愧。可我还是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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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60 又有不同的职员来找卡夫卡博士咨询即将到来的重组,后来我还见到过两次。可卡夫卡博士没办法告诉他们任何具体的事情。同事们觉得他没有站在职员一边,而是工人意外保险机构顺从的奴仆,这让他备感压抑。因此,有些职员对法律顾问弗朗茨·卡夫卡发表了一些令人不快的评论。尤其是我在卡夫卡博士那儿碰到的某位M. 先生,他是我同学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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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62 “好吧,”他淡淡的语气中明显透露着隐隐的恨意,“您不说话。当然了。机构的法律顾问又不能反抗领导层。他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实在不好意思,博士先生,是我太直接了,打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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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64 M. 鞠了一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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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66 卡夫卡的脸像木雕般僵硬。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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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68 “真是个厚颜无耻的流氓。”我充满敌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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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70 “他不是厚颜无耻,”卡夫卡用一双忧伤的黑眼睛看着我,低声道,“他只是害怕,所以他才待人不公道。丢失饭碗的恐惧蚕食了人的个性。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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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72 我嘟囔道:“这可多谢了!这种生活会让我感到羞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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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74 “大多数人根本就不能算是活着。”卡夫卡非常平静地回答,“他们就像攀附在礁石上的细小珊瑚那样附着于生命。但是,人类远比这些原始生物可怜。他们既没有为他们抵御海浪冲击的坚固岩礁,也没有钙盐形成的外壳。他们只能分泌出一种具有腐蚀性的胆汁黏液,使他们更虚弱、更孤独,因为这黏液使他们与其他人隔绝。对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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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76 卡夫卡张开双臂,又让它们像一对麻痹的翅膀般无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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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78 “大海赋予这种不完美的造物生命,那我们难道应该质疑大海?可那就是质疑自己的生命,因为人也不过只是这样一只可怜的小珊瑚。因此,人只能极力忍耐,无言地将所有、所有涌上来具有腐蚀性的胆汁黏液吞下去。这就是人为了不对自己与他人感到羞耻所必须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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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82 在法务部领导办公室的窗户旁,并排摆放着两张没有装饰的黑色外交商务桌,宽的那一边靠在一起。从前门看去,卡夫卡博士在左边的桌子上工作。他的对面是特雷默尔博士,他长得很像前奥匈帝国外长利奥波德·贝希托尔德伯爵。卡夫卡的这位同事对此颇为沾沾自喜。因此,他努力通过各种手段凸显这种相似性:胡子或发型,高高立起的领子上系着的阔边领带,领带上佩戴的黄金别针,扣子扣得很高的马甲,还有那高人一等、恩威并施的语气,无不如此。这让工人意外保险机构的大多数职员都不喜欢他。他们都叫他“没落的司法伯爵”。据我父亲说,这个绰号是由一个名叫阿洛伊斯·居特林(Alois Gütling)的先生起的。就我如今记忆中的印象,他是个矮小、纤细、衣着优雅的职员,一头黑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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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84 居特林写过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还写过一些从未上演过的剧本,他崇拜理查德·瓦格纳与他所谓的旧日耳曼式的头韵。他无法忍受特雷默尔博士,因为卡夫卡对面的这位同事用“长满胡子的中产阶级诗歌”来形容居特林自费出版的文学产品《明亮跃动的烈火》,还说这些诗中胡扯的都是“已被统治阶层抛弃的、旧日耳曼式的小市民理想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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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86 除了与贝希托尔德伯爵的相似之处,特雷默尔博士还因鲜明的资产阶级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自命不凡。我曾经在他的办公桌上见过恩斯特·海克尔 [19](Ernst Haeckel)、查理·达尔文、威尔海姆·波尔施 [20](Wilhelm Bölsche)以及恩斯特·马赫 [21](Ernst Mach)的书。所以,有一次当我拜访卡夫卡博士,发现居特林先生在他的办公桌旁,手中拿着一册黑封面、大开本的书,念出上面烫金的题目时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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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88 “达尔文——《物种的起源》——”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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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90 “嘿,伯爵先生在猴子那儿寻根问祖呢。”居特林眨了眨眼,试图得到卡夫卡的附和。然而,卡夫卡使劲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觉得现在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现在的问题不在于祖先,而在于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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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092 “为什么?”居特林把书放在桌子上道,“特雷默尔可是个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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