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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80 我向卡夫卡询问起弗朗茨·布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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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82 “他是马克斯·布罗德多年的故交,”他微笑道,“他很风趣,机智过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总是很开心。世界文学穿着底裤列队经过我们的桌边。弗朗茨·布莱本人比他写的东西要聪明、伟大得多。这也是很自然的事,这只是写来消遣的东西而已。从脑袋到笔的路可要比从脑袋到舌头的路长得多,也艰难得多。所以,有些东西遗失在途中。弗朗茨·布莱是一个流落到德国的东方轶闻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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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86 卡夫卡看到我有一本约翰内斯·R. 贝歇尔的诗集,他评论道:“我不理解这些诗。这里面词语麇集,吵嚷喧闹,让人无法从中脱身。文字没有变成一座桥,反而成了一堵高不可攀的墙。读者不断地撞在形式上,根本无法沉浸到内容中去。这些词语没有凝聚成语言。这是一声高呼。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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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90 卡夫卡博士给我看了两张摆在他面前办公桌上的传单。一张由捷克斯洛伐克国家军团协会起草,号召的对象是国家。另一张署着捷克社会民主党左翼的名字,呼吁“工人阶级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五月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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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92 卡夫卡博士问我:“您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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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94 我尴尬地说不出话,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两张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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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96 卡夫卡博士看出了我沉默的原因,还没等我回答,他便说道:“这两张来自对立政治阵营的传单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的收件人同样极不真实。国家与工人阶级只是抽象的概括,教条的概念,虚无缥缈的现象,只有通过语言的操弄才能让人理解。这两个概念只有在语言的创造中才是真实的。它们的生命立足于言辞,立足于言辞的内在世界,而不在人类的外部世界中。只有具体、真实的人,那些上帝安排在我们面前,直接对我们产生影响的邻人才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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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698 于是我说:“比如被安排在年轻的卡尔·罗斯曼面前的司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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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00 “是的,”卡夫卡点了点头,“他就和每一个具体的人一样,都是外部世界的使节。抽象只是个人激情的失真图像,是内心世界地牢中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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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04 我收到了G. K. 切斯特顿(Gilbert Keith Chesterton) [36]的两本书,《异教徒》与《代号星期四》。卡夫卡说:“人们几乎就要相信他能找到上帝了,他写得实在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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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06 “所以,您认为笑声就是虔诚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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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08 “并不总是这样。可在这个没有上帝的时代,必须得有趣才行,这是责任。船上的乐队在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上奏乐,直至最后一刻。人们借此摆脱地上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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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10 “一种充满痉挛的风趣要比公然承认的忧愁哀伤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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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12 “是这样的。但忧愁是无望的。前景、希望、前方——一切都只与它们息息相关。危险只存在于最短暂、最有限的片刻之间,后面就是深渊。一旦将它克服,一切都将全然不同。一切都只与瞬间相关,瞬间决定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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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16 我们聊到波德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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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18 “创作是种疾病,”弗朗茨·卡夫卡说,“可退了烧,人也不会恢复健康。恰恰相反!热度使人洁净,使人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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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22 我把马克西姆·高尔基的《回忆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一书的捷克语版本借给了卡夫卡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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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24 卡夫卡说:“高尔基刻画人物性格特征的时候不做任何评断,这真感人。我很想读一读他怎么写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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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26 “高尔基关于列宁的回忆录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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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67728 “不,还没有。不过,我估计他总会出版这本书的。列宁和高尔基是朋友。马克西姆·高尔基只用笔尖就看到、经历了一切。这从他笔下的托尔斯泰中就能看出来。对于作家而言,笔不是工具,而是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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