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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介绍完讲座内容,弗朗茨·卡夫卡说:“我对政治一窍不通。这当然也是我想克服的缺点之一。可我有那么多不足之处!离我最近的东西总是日益远离我,向远方逃逸。我非常佩服马克斯·布罗德,他深谙政治的奥妙。他经常给我讲许多时事。我聆听他的话,就像现在听您说话一样,可这些事我无法完全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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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没有表达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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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误会了。您表达得很清楚,错在我。在我看来,战争、俄国革命与全世界的苦难就像是邪恶的浪潮。这是一场洪水。战争已经打开了混乱的闸门。人类生存的外在支撑结构正在坍塌。历史事件将不再由个人,而只能由群体承担。我们被推搡,被挤压,被清扫。我们遭受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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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人类不再是世界的共同创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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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微微来回摆动着上身,说:“您又误会我的意思了。恰恰相反,是人类将与世界的合作及共同责任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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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您没见到工人党的崛起吗?还有群众思想的灵活性呢?”(这番话呼应的是俄国的局势及我父亲对此发表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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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正是如此,”卡夫卡说,“运动剥夺了我们观察的可能性。我们的意识受到了限制。我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失去生命,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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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的意思是,人们变得不负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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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卡夫卡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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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像独裁者那样活着。我们就是这样变成乞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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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结果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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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耸耸肩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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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希望与承诺。可这一点儿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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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没有安全,整个生命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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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堕落。或许是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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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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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用舌尖润了润下唇,回答道:“什么是罪孽……我们认识这个词,也知道如何运用,可却失去了对它的感觉与认知。也许这已经是诅咒,是亵渎上帝,是毫无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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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走进办公室,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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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时,卡夫卡博士突然用满怀歉意的语气对我说:“别把我对您说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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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惊讶。卡夫卡是我的老师和告解神父。我郁郁地问道:“为什么?您刚才明明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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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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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我的严肃可能会成为您的毒药。您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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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刺伤了我。我说:“年轻又不是缺陷,所以我才能不断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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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们今天真的是无法互相理解了。不过这也很好。误解能保护您,让您不被我邪恶的悲观主义影响。它是一种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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