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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所有的朋友都拥有美丽的眼睛。在我生活的昏暗地牢中，他们眼中的光芒是唯一的亮光。可那也只是一种人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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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与我握手后走进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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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困扰他的失眠，他曾经这么说过：“或许在这失眠背后隐藏的只是对死亡的无上恐惧。或许我害怕，灵魂令我入睡后不再归返。或许失眠只是对罪孽过分警觉，畏惧立刻遭到审判。或许失眠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或许失眠是对自然之物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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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失眠是一种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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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回答：“罪恶是所有疾病的根源。这是死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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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卡夫卡一起在护城河展览馆观摩了一场法国画家的画展。毕加索的画也参展了：《立体主义静物画》，以及《赤足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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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肆无忌惮的变形者。”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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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这么认为，”卡夫卡说，“他只是记录了尚未进入我们意识的畸形。艺术是一面镜子，有时会像时钟那样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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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春，布拉格引进了两台前不久在国外发明的自动照相机。我记得，它能在一张相纸上记录下拍照者的十六种，或更多不同的面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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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一张这样的相纸去拜访卡夫卡博士，心情愉悦地对他说：“只要花几个克朗，就可以从各个角度拍出不同的照片。这台机器就是机械化的‘认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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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想说‘错认你自己’吧！”卡夫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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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对道：“为什么？照片又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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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歪了歪头，说：“是谁告诉您的？摄影将人的目光固定在表面。它通常会令浮光掠影般在事物表面透出微光的隐藏特征变得模糊不清。仅靠最敏锐的镜头捕捉不到这种特征，人必须亲自用感觉去摸索。难道您相信，所有消逝的时代中数不清的作家、艺术家、学者，以及其他魔术师满怀急迫的渴求与希望，所面对的一再退却、深不可测的现实，现在只需通过按下廉价机器上的一个按钮，便可以顺利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表示怀疑。这台自动照相机不是多重的人眼，而是简化得无以复加的苍蝇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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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几张结构主义的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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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说：“这一切都只是梦想，梦想一个非凡的美国，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神奇国度。这不难理解，因为欧洲正日益成为一片限制重重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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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观看格奥尔格·格罗斯（George Grosz）的政治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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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种憎恨。”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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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卡夫卡意味深长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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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他说：“失望的青年人，这是由无力去爱产生的恨。表达的力量源自特定的弱点，这些画作中的绝望与暴力正来源于此。另外，我还在某本年鉴中读到过格罗斯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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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指着画册说：“这是画下来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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