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686020
1705686021
“你说得对，”艾卡德说道，摇了摇头。“可是一瓶苦艾酒下肚，再加上我迷人的管家吉纳维芙（Genevieve），我就把这事忘了。”说着，他指了指那位女子，向皮埃尔示意说的就是她。
1705686022
1705686023
皮埃尔走到走廊上，与艾卡德握了握手，然后转过身来。只见吉纳维芙从地里拔了点萝卜、洋葱、土豆，抖掉土，放进篮子里。
1705686024
1705686025
她反身朝屋里走来，向皮埃尔微笑说道：“附近一带极少见到绅士呢。”
1705686026
1705686027
艾卡德假装听不懂她的讽刺，说道：“来，皮埃尔，吃点早饭，然后咱们骑马上山看看，有个地方你一定喜欢。”
1705686028
1705686029
二人跟着吉纳维芙进到屋里。主厅两侧各有一个侧厅，正前方是楼梯。皮埃尔看了看右边的侧厅，只见一位年轻的长发男子坐在那里揉眼睛；他的靴子扔在地板中央，袜子露着脚趾。
1705686030
1705686031
“皮埃尔，这位是查尔斯，画画水平一般，骑术高超。他是普罗旺斯地区埃克斯165人，到这里来追随塞尚166。”男子站起身来，艾卡德又向他介绍道：“查尔斯，这位是皮埃尔·德·顾拜旦，7区来的演员兼剑术家，我们有个约会。”
1705686032
1705686033
皮埃尔笑道：“我可不是演员，我是个演讲人。”他与查尔斯握了握手；此人与他年龄相仿。皮埃尔往右侧厅里看了看，只见满屋都是印象派风格的画作，有的挂在墙上，有的倚在墙边，有的倚在家具上；这些画都很不错，虽是习作，但功底很深—静物、风景，还有乡村景色。与技惊公众的雷诺阿167、塞尚相比，他还实力不足。但很明显，这些画都是年轻画家探索新路的作品，其意图并非是要跻身沙龙画展—至少不是传统的沙龙画展。大厅对面的左侧厅里，同样满是画作，中间是一张铁架床，铺盖都未整理。
1705686034
1705686035
“这些都是查尔斯的画吗？”皮埃尔问道。他们经过楼梯，进到厨房里。吉纳维芙正在炉旁做饭，把菜和培根放进煎锅里。
1705686036
1705686037
“不，我们这里有4个画家。还有住在后面谷仓里的。两个来自普罗旺斯，一个来自格勒诺布尔168，还有一个是巴黎人。他们给我的生活带来快乐，也能让我接接地气。”
1705686038
1705686039
皮埃尔喝着一杯咖啡，艾卡德从一个摞得高高的盘子里吃着煎菜和炒鸡蛋，二人谈论着法国的艺术现状。“你有没有法子让政府多支持一下年轻的艺术家？他们快把我吃穷了。”艾卡德抱怨道。
1705686040
1705686041
皮埃尔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看到艾卡德这个作家尽己所能地供养着刚刚踏上创作历程的年轻艺术家，现在他就在艾卡德家里，这让皮埃尔感到非常振奋。听着艾卡德介绍着家里住着的一位颇有前途的年轻画家的事，皮埃尔思考着自己刚刚踏入的这个世界。小时候在莫维尔庄园时，他曾到农人的家里去，因为自己和他们的孩子是玩伴；长大后，作为年轻的贵族，他曾去过裁缝、印刷工、装订工、银行家、面包师、制革工人—都是些中产阶级的家中；但他极少以朋友的身份坐在人家厨房的桌旁。他被一流的画家抚养长大，对贵族的生活了解颇深，而对劳动阶层的世界知之较少；他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有点像是个新兴的创意社区。他深深吸气，闻着煎土豆和浓咖啡的香味，不禁回想起昨晚的奇遇—竟然使得他离开了沙龙盛会，来到这位诗人简朴却非凡的家中。
1705686042
1705686043
吃过早饭，皮埃尔、艾卡德、查尔斯来到后面的谷仓，这里有个四栏马厩。马厩的斜顶倚着高石墙而建，石墙上长满了苔藓和地衣。艾卡德和查尔斯为马匹套上鞍具，三条狗围着他们又跑又叫。吉纳维芙拿出一个背包让艾卡德背在身上，又往鞍囊里装了几瓶酒、一些奶酪和面包。查尔斯把一个画箱、一个画架、一张画布绑在马背上；皮埃尔则走到前院去找自己的马。
1705686044
1705686045
一行三人骑马上路，艾卡德领着他们进了一条林间小路。这是一条人畜踩出的小径，两边的橡树和枫树繁华如盖。不一会儿，他们穿林而出，爬上一个小斜坡，又转了一个弯，来在一块平地上。这里有一小片草地，还有一块石台，从这里望去，整个巴黎市尽收眼底。查尔斯支好画架，开始以城市为背景，描绘左面圣心堂的风景。艾卡德扔给皮埃尔一条毯子，打开酒瓶，将食物摆放在毯子上。接着，他又从背包里取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却并未打开。二人并肩而立，看了看脚下的城市，然后在毯子上坐下，闲散地说着昨晚在公主面前成功而惊奇的剑术表演，大笑起来。皮埃尔则向艾卡德坦白说，得知自己不需要再表演《太太学堂》时，他真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没有把握将其演好。
1705686046
1705686047
在艾卡德的问询下，皮埃尔对他说了说自己的家庭情况；谈了一会儿，艾卡德又说起了自己的志向。
1705686048
1705686049
“每次从这里望去，我都思考着下面每栋房子里、每条街道上的私人生活。就像雨果169说的那样—人生如戏，无论贫富，其挣扎别无二致。”
1705686050
1705686051
“《悲惨世界》，”皮埃尔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他接着说道：“堕落是每个人的归宿。”
1705686052
1705686053
“堕落是每个人的归宿……”艾卡德重复着这句话，“你有诗人的潜质。”
1705686054
1705686055
“不，让。我脑中并无卡利俄珀170的灵感之音，上帝并未赐予我如你一样的诗才，但我渴望找到属于我自己的艺术形式。”
1705686056
1705686057
艾卡德打断了他的话，几乎高喊道：“啊，对，渴望！灵魂的苦恼，每个有知觉的人都无法逃避，永不停歇的地狱烈焰！”
1705686058
1705686059
“你的渴望是什么，让？你是想在农场里建起一个艺术园地吗？”
1705686060
1705686061
艾卡德仰头大笑，又再次看着远处的巴黎风景。“不，皮埃尔。我很幸运。我的家庭并不富裕，但我父亲—他是个受人尊敬的记者，也是个高超的骑手，他设法让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上学的时候我的诗就崭露头角，我最早的书，是赞美普罗旺斯的生活的，销量很好，我也因此挣了很多钱，这才能到巴黎来生活，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作家。几年前我买下了这个农场，原本是为了养马。后来一个远房表亲来找我，说需要找个地方画画，我就让他住进来了。他后来又带来一些朋友。眨眼间，我家就变成了年轻艺术家的‘寄宿学校’，我也有了很多有趣的酒友和谈友。”
1705686062
1705686063
“还有表演，我觉得。”
1705686064
1705686065
“这就是可悲之处，皮埃尔。”艾卡德说道，“天赋的堕落，名气的幻象，所处阶层的无止纠缠，裙裳内待君采撷的胴体……没有人能够抗拒。纵情容易，自制太难。”
1705686066
1705686067
“可是，你的渴望并未消失，对吧？”
1705686068
1705686069
“没有，还在。”他直视着皮埃尔的双眼，“我有一个渴望，我要写一本有关这个城市、有关我们所处时代的小说。写一写我们目睹的变化，中世纪迷宫的消失，还有从废墟中修建的条条林荫大道。我要写一些人，他们曾竭力保护旧物，似乎失掉了所有固守的信念，却又爱上了从失去中萌生的、这座美丽的城市和新的生活。”
[
上一页 ]
[ :1.7056860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