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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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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传 拉格比，格莱斯顿，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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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1885年的一个早晨，皮埃尔乘一辆出租马车到了尤斯顿（Euston）火车站。他给了车夫优厚的小费，又叫行李搬运工将他的行李箱和两个衣箱搬上火车。阳光逐散农田上空清晨的雾气，皮埃尔坐在火车的头等舱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英国乡村景色。整洁的灌木篱笆，篱笆隔开的牧场和林地，大片绿地上的畜栏中数不清的牛羊马……从他的眼前飞逝而过。赫默尔亨普斯特德（Hemel Hempstead）、莱顿巴泽德（Leighton Buzzard）、沃尔弗顿（Wolverton）、朗巴克比（Long Buckby）……火车途经一个个城镇、乡村，在大大小小的中间站停下，却并未打断皮埃尔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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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想的全是此行的目的地，还有期盼已久的一次会面。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却是要与伟大的托马斯·阿诺德博士见面。此刻他脑中幻想的情景，是拉格比学校的操场上，一队队男孩身穿白色运动服，头戴各色校帽，四处奔跑，高声喊叫；而身穿大衣的博士站在一边，目带赞赏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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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到站，皮埃尔下了火车，等着行李搬运工将他的行李箱搬下来。他站在小小的砖头站房前面，欣赏着木头站牌上手工雕刻的名字：拉格比。看到这个名字，皮埃尔想起了心中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是他热爱的体育项目的起源。15岁在圣依纳上学时，他在《青年杂志》（The Journal of Youth）上读到了连载的阿诺德的传奇故事；故事的名字是《学生时代》（School Days），作者是汤姆·布朗（Tom Brown）。从那时起，那就在他的梦想生活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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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您的这次短途旅行是要考察一些寄宿学校和大学，而拉格比是您的第二站？”圣克莱尔问道，“您此行的特殊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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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沉思片刻，答道：“是的，是很短暂；但那是我第三次到英国了。此前我去过伊顿公学（Eaton）、哈罗公学（Harrow）、查特豪斯公学（Charterhouse），又返回伦敦参加了几次晚宴和会谈；这次是打算从拉格比出发，去剑桥和牛津。我要写一本有关英国教育的书，这一系列的考察是为了收集素材，并且寻找法国可以借鉴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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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拉格比，您改变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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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转折点，我找到了新的方向。”顾拜旦说道，“在我这一生中，类似的情况并不多—一念之间，我发现了真正的目标，决定立刻返回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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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格比，顾拜旦的日程迅速进入一个固定模式—上午去学校，与校长及教职员工会面、交流，在体操课上观察学生们练习、游戏；下午去图书馆和档案馆，翻阅与托马斯·阿诺德博士有关的材料。第二次到图书馆时，他看到了一些学生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英式橄榄球从足球比赛中演变而出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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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读着这些记录，不禁沉迷其中——那是1823年夏天一个炎热的下午，一个名叫威廉·沃尔特·埃利斯（William Walter Ellis）的学生因自己不能像同学们那样流畅地带球而烦恼不已，情急之下，他不顾违反足球规则，把足球抱在怀里，从双方球员中穿插跑过，朝球门冲去；大家都被他的疯狂举动搞得兴奋不已，在他身后追逐争抢。此后数年时间里，校舍里的学生们在练习簿上记录下了“拉格比”这一体育项目的所有规则及其演变,其中就包括托马斯·阿诺德的儿子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他后来成了世界著名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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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些用铅笔书写的英式橄榄球规则，顾拜旦不禁惊奇不已：绿色操场上，两个球门之间的一场球赛，仅仅有了一点改变，就产生了无限选择，吸引了不同才华、不同身体素质、不同志向的男生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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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着在校学生突破既有传统，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体育项目，顾拜旦深受鼓舞。这是怎样的自由啊，他如此想道，这是多么棒的学习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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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当天下午的写作，这一天又是收获颇丰。顾拜旦踌躇满志，心中涌起奔跑的冲动。他回到酒店，换好衣服，就出门，按拉格比学生的方式进行了5英里越野跑；跑步的同时还欣赏了校园和林地的新景致。第二天，他参加了学生们的两场足球比赛和一场英式橄榄球比赛，晚上到市里犒劳了自己一顿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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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格比的第四天，顾拜旦沿着主干道前往校舍—亦是校园里的第一栋建筑物。他路过客流络绎的面包店、商店，店老板们都已认识了他，纷纷向这位法国绅士点头致意。顾拜旦抬起头，看着校舍的雉堞塔楼，不由得想起了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传说。他知道拉格比的男孩们都喜欢沃尔特·斯科特203，喜欢他描写的英国历史上的英雄事迹。顾拜旦走进校门，穿过校舍前的小庭院——阿诺德博士曾在这里与学生们一起玩“墙手球”（fives）游戏。一些男生正去上课，他们穿着整洁的蓝色夹克衫，系着领带，肩上挎着书包。顾拜旦走到教学楼后面平整的草地上，又看到了头两天在拉格比看到的同样一幕：身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或成组，或成队，或成班，都在广阔的操场上运动，追着球跑，相互高喊，在裁判的哨声中停下，在教练的指导下抢球……另有一队男生刚从更衣室里出来，他们排成一列，做着早晨的伸展训练和体操，教练则是站在看台高处指挥着学生们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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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学生们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声音里带着欢乐；这是拉格比男孩们发自肺腑的声音，跟此前顾拜旦考察过的每一所英国学校操场上的声音一样，跟英国大学里年轻人的声音一样。在操场上，教室里的压力都消失不见，学习、纪律、倒计时的压力都被运动的快乐所取代。“运动的快乐”，这是顾拜旦创造的词汇，它势不可当，使广大青少年畅快地享受运动的乐趣，从运动中得到鼓舞和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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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天空，万里无云，顾拜旦看着眼前的景象，领悟到了英国学校体育运动的真髓。拉格比整个小镇都像是个竞技场，运动的传统似乎无孔不入—左边红砖结构的更衣室，右边的大体育馆，路对面校园里维多利亚时期的楼宇，再远处市民的房子，无处不在。在拉格比，运动的声音就像顾拜旦脚下的花圃，沿着公路一直蔓延到拉格比教堂（Rugby Champel）。顾拜旦注视着教堂，看着钟塔里的吊钟，知道是它在晚些时候召集学生们到教堂里做礼拜；拉格比教堂是神圣的，因为它被赋予了英国最伟大的教育家的意象。顾拜旦当时就想，这倒是恰到好处：大操场上屹立的教堂，就像王国里的城堡，而“国王”托马斯·阿诺德就沉睡在其冰冷的石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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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走上仍然潮湿的草地，准备与一位英式橄榄球教练、一位青年队队长会面。他暗自想道，等会要过来好好参观一下这所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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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天际，晚霞红橙相间，顾拜旦结束了一天的考察，沿着巴比路（Baby Road）的围墙走着。操场上的运动也告一段落，孩子们小跑着回到更衣室，明天继续。顾拜旦向路对面望去，只见古典主义风格的图书馆正对着他，其屋顶窗和拱窗砌着白色石头和花纹红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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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走到操场尽头，来到“女王门”（Queen’s Gate）。维多利亚女王曾穿过此门，走到拉格比的操场上。顾拜旦沿着围墙边上的道路，来到教堂后面。礼拜早已结束很久，教堂里应该是空的。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了看教堂塔楼的设计：这座新塔楼刚刚于1882年完工，通体红橙色的砖头与白色的石头交替罗列，直耸入云，顶端是个圆锥形钟塔。教堂后面，是大片彩色的玻璃窗，上面绘着基督教的传说以及英国的传统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