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68791e+09
1705687910
1705687911
1705687912
1705687913
1705687914
1705687915
1705687916 顾拜旦传 [:1705682715]
1705687917 顾拜旦传 玛丽的回忆
1705687918
1705687919 时近盛夏,洛桑已是酷暑难耐。玛丽一直拒绝再次接受圣克莱尔的访谈。顾拜旦误以为回忆他的美丽的恋情会拉近二人的关系,所以才会与圣克莱尔叙述了二人交往的点点滴滴;可玛丽却对此怀恨于心。圣克莱尔心想,这真是不可理喻。在顾拜旦打算讲讲他们一家初次到她家拜访的经历时,玛丽勃然大怒,继而再三拒绝接受圣克莱尔的访谈。这一天,在蒙里普斯的楼梯上,圣克莱尔碰到了玛丽,随即再次请她接受访谈,但她答道:“不,我对丈夫的事无话可说。”说完,就疾步离开了。圣克莱尔觉得已经没有机会再次采访玛丽,这时朱丽叶却出了个主意,说可以让蕾妮替他说说情。蕾妮的请求果然奏效,玛丽答应再跟圣克莱尔谈一次。
1705687920
1705687921 多年以来,圣克莱尔总结出一个经验:在采访对象难以相处或不情愿时,最好将访谈地点设在其熟悉的地方;于是他便请玛丽到和平酒店与他会面。圣克莱尔选的还是上次访谈时的那个窗边小隔间,他早到了一会儿,一边等着玛丽,一边翻看两个月前的访谈记录。考虑着玛丽喜怒无常的脾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当时没能趁热打铁。“真该死。”他暗自咒骂自己,他好不容易与玛丽建立了信任,随后却任由大把时间流逝,未有建树。也许她是因为圣克莱尔没有表现出关注和感激而灰心了。
1705687922
1705687923 这时玛丽面无表情地从侧门走了进来,来到隔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在长椅上坐下,看到圣克莱尔为她点好的卡布奇诺咖啡和蛋糕,也没有向他表达谢意。她头戴一顶饰有羽毛的蓝色大檐帽,像个小阳伞一样,尽管二人距离很近,她却并未摘下帽子。她抿着嘴唇,目光如炬。
1705687924
1705687925 “请您原谅,男爵夫人。”圣克莱尔说道。他想去握玛丽的手,却知道时机未到。玛丽没有反应,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回应“为什么”,而只是注视着他。接着她端起咖啡,低头喝了一口,帽檐就把她整个脸都遮住了。
1705687926
1705687927 “我最近忙于准备卡尔·蒂姆的来访、皮埃尔的周年发言,以及吕西安·朱萨德的访谈,还有传记所需的大量调查和写作任务……”她仍是没有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结果把您—这位最有价值、最重要的采访对象,以及皮埃尔最亲密、最信任的伙伴—给疏忽了。”圣克莱尔如此说道,除了有点过火的奉承话,他说的大都是实情。
1705687928
1705687929 “嗯,我在这儿了,圣克莱尔先生。我还有别的事,所以有话请直说。还有,请你不要再让我女儿帮你传话了。”
1705687930
1705687931 “好的,男爵夫人。”圣克莱尔答道。他看着笔记本,打消了所有为蕾妮辩护的念头。“上次访谈时,咱们刚刚谈到您与皮埃尔合作创办现代奥运。我知道你们的恋情起于1890年,在您父亲的葬礼之后数月;可是我很奇怪,您竟然了解他此前十年里工作的点点滴滴。”
1705687932
1705687933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知道,我们俩在工作中—在他的奥运事业里—是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是不是?”
1705687934
1705687935 “嗯,是的。可我说的,是你们第一段恋情结束和第二段恋情开始之间那段时期。当时您并未在他身边,可您对他所有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1705687936
1705687937 “是的,当时我并未参与。不过,自从我们投身于皮埃尔的奥林匹克事业,真正开始筹划奥运,我就想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1889年巴黎举办了世博会,一年之后我们就相爱了。所以,那些事情都还没忘,牵扯的人也都还在。我跟他说得很清楚,我想从一开始就全程参与,所以我让他告诉我此前的所有经过,那些事,他给我反复讲过很多遍。他也认为我有必要了解整个事件和所有牵扯在内的人。”
1705687938
1705687939 “这么说,您知道很多事情的内幕和细节,比如说,他与朱萨德、西蒙、沃丁顿等人的交往?”玛丽听言,下巴一紧,紧闭双唇,定定地看着圣克莱尔,他一下子明白过来—玛丽把这个问题理解成了对她的质疑。
1705687940
1705687941 “是的,先生,我什么都知道,而且,我的记忆力比顾拜旦强很多。我跟你说……”
1705687942
1705687943 圣克莱尔知道,玛丽这是打开了话匣子,可是几句话听下来,他突然发现,玛丽说的是他们所取得的成果,这一点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快速记录着玛丽的话,心中却有种感觉—其实她一直都想把这些事倾诉给他。“发起一个运动,想要改变世界,就得担起责任,承担其后果。”玛丽侃侃说道,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想法再好,如若不是拿一生去奋斗,都是痴人说梦。我愿意这么做。在奥运的理想和行动上,我和皮埃尔都是一致的。他经常说,我们这是在造反。其实,在我们的婚礼上,当他掀开我的面纱俯身吻我的时候,他在我耳边就是这么说的:‘咱们俩一起造反吧。’”说到这里,她低下头去,帽檐遮住了脸庞,继续说道:
1705687944
1705687945 “跟那时的数百万欧洲人一样,我也非常迷恋古典的东西。复兴古代奥运是个浪漫的设想,我跟皮埃尔一样狂热。我们都想给世界打造一些不朽的东西—国与国的竞技,通过运动会,能推进和平,在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之间建立友谊。我们需要到世界各国的首都游说宣传,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我的父亲为了祖国而四处奔波一样。奥林匹克运动将会成为我们俩一生的事业,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振奋不已。我感觉自己是在跟一位高瞻远瞩的伟人为伴,可是我不知道,我要为此付出代价,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代价会越来越大。”
1705687946
1705687947 她抬起头来,表情已变。圣克莱尔在笔记的空白处写了一个词—心碎。
1705687948
1705687949 “可是我只看见了荣耀,没有预见这件事的风险。我和皮埃尔满心都是美好的梦想。我们俩谈的全是这场运动的潜力—每四年一届友谊的盛会,把全世界团结在一起。我们俩都是梦想家,不过我们并非不切实际。皮埃尔是个面面俱到的人,他极具组织天赋,而且,他像众多横扫赛场的伟大运动员一样,自律且坚定。奥林匹克就像是他的孩子,他永不言弃。”说到“孩子”这个比喻,玛丽住口不言,旁顾片刻,强忍住一声叹息。
1705687950
1705687951 “我知道后面的工作会很难—把各个国家的委员会联合起来,在遥远的城市里举办大型活动……1892年,皮埃尔在索邦大学首次提出复兴奥运的建议,得来的却是一片嘲笑,当时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忍受那份煎熬。可是,仅仅在20个月之后,他的同一个提议得到了认可,我又感到无比自豪。因为,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志同道合的盟友,但他意志坚决,誓要做成此事。后来就是在雅典,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酸楚。那届奥运会盛况空前,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期望,运动员们的拼搏竞技也非常精彩。可是,希腊人把皮埃尔挤到一边,像光天化日之下厚颜无耻的贼人一样,抢走了他的功劳,抹杀了他的奉献:这是无比的羞辱,令人震惊,令人寒心。当时我几乎崩溃,几乎无法理解—为什么皮埃尔还能无动于衷地坦然受之,还举杯向希腊人表达赞赏和祝贺。”
1705687952
1705687953 此时她说的,已经偏离了圣克莱尔所问的问题,但圣克莱尔很想听她继续讲下去。可他又不能让她离题太远,同时又希望她能保持这股从回忆中涌起的激动和清晰的条理。于是他启发道:“请您给我讲一讲,你们俩首次决定投身奥运梦想是在什么时候?你们的动力来自哪里?”
1705687954
1705687955 玛丽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很明显,尽管表面上颇为不屑,但她早就想对圣克莱尔阐述自己的动机及作用。“我们俩复合之后,也许是因为我们俩复合这件事吧,我意识到,我们俩的人生所代表的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生活经历。我们都是法国的最后一代贵族,出生时就有了特权,可渐渐变得衰败,饱受抨击,在国家政治权力层面没有多少社会公信力。虽说可以凭借财富和爵位悠闲度日,但《哥达年鉴》235上记载的威望和特权已经不再。事实上,身为贵族,就会受到敌视。”
1705687956
1705687957 圣克莱尔在笔记本空白处迅速写道:哥达=贵族,敌人=格鲁塞?
1705687958
1705687959 玛丽继续说道:“我们这个阶层的这一代人,当时都竭力寻找在巴黎、在新法国的出路,可太难了。我们还生活在旧有的社会规矩里,那就是不准工作和经商。而另一方面,所谓的‘贵族义务’236又需要我们做得更多,为我们的世界无私奉献。我们左右为难,想反抗这一传统,同时却又想设法为这一传统增光添彩,为我们这个日渐衰败的阶级和传统、也为第三共和国做点贡献。我跟皮埃尔一个是天主教徒,另一个是新教徒,我们俩的结合本身就是传统的禁忌;我们的爱情给我们带来一些声望,因为我们可以公开宣称我们不受传统的束缚。”
[ 上一页 ]  [ :1.7056879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