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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听得频频点头。这时甜点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聊。宴终人散之前,顾拜旦与吉尔曼约好第二天会面,与迪科曼约好在后者离开巴黎之前详谈一次。经过此番努力,顾拜旦与和平运动及美国高等教育高层人物的纽带得到了加强,继而得以进一步打造他的奥运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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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和玛丽坐马车返回圣乔治广场,他俩腿上盖着毯子,胳膊相挽。顾拜旦对玛丽说,他相信和平运动与体育的完美结合是可能实现的,其媒介就是奥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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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肯定会支持你的,皮埃尔。奥运会能把他们的年度学生交流活动提升到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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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玛丽的鼓励,顾拜旦很高兴。他吻了她一下,说道:“希望如此。但体育应占主导地位,体育是绝无仅有的团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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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晚餐之后,顾拜旦复兴奥运的设想已渐具雏形,他也得以制订更具体的计划。此前他与斯隆在组织问题上大伤脑筋,但有了和平运动的启发,这个问题迎刃而解。随后他想到,可以成立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来指导各国分会—他将其称作国家奥林匹克委员会—的工作。当时各种国际组织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红十字会、万国邮政联盟……纷纷在世界各国扩展工作。他知道,斯隆能组织成立美国的国家奥委会,巴尔克将军能组建瑞典的奥运代表队,他的老校友费伦茨·凯姆尼能在匈牙利有所建树。而以上每个委员会,都将成为各国的首个国家体育组织,服务和平理念,组建并强化体育团体,增强社会凝聚力,通过奥林匹克竞赛提高国际友谊和联系。他决定跟乔治斯·圣克莱尔携手,在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协助下,举办一届奥林匹克大会。他同时意识到,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已有近70个体育俱乐部和体育协会,成员近7000名,此次大会可谓顺理成章之事。考虑到乔治斯·圣克莱尔在1887年所做的组织工作,顾拜旦觉得,可以在巴黎举办此次大会,名义是庆祝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的五周年纪念。主意一定,他立刻给斯隆写信,并打算邀请怀特、吉尔曼、艾略特等人担任主办委员会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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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数天,顾拜旦都因一件事寝食难安—他怕自己的设想会冒犯到和平运动的朋友们。一天晚上,他来到玛德琳广场,看着广场对面五层楼上朱尔·西蒙家的窗户。夜已深了,西蒙家里没有灯光。不过,他还是决定冒着打扰导师休息的罪过,上楼去找他谈谈。他急需西蒙的建议,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担心,一旦自己宣布举行世界性的奥运会,而其内容与和平运动丝毫不差,帕西、普拉特、迪科曼等人会做何反应。他们会不会觉得他背叛了他们,剽窃了他们的创意?如此一来,他如何还能得到国际和平运动的辅助?他怎么才能让和平运动的领导者们明白,他与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认为,与他们尚不明确的和平庆典相比,奥运会更能普及国际体育、促进国际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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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三下门之后,西蒙猛地把门打开了。他身穿睡衣,手拿烛台,头发乱蓬蓬的,身后一片黑暗。他眼中带着不悦,堵在门口,说道:“哪有人这么晚还串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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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尔,真对不起。我有几个紧急问题,需要您的建议。”顾拜旦已经焦头烂额好几个小时了,只要西蒙愿意见他,让他求他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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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急,等不到明天?”尽管语带不悦,西蒙还是让出了一条路,让这位倔性子的学生进了门。“去书房吧。”说着,就带着顾拜旦沿走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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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书房里坐定,顾拜旦详细阐述了心中的纠结。但西蒙的话语打消了他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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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不必疑惑,也不必懊悔。为了推广国家和国际体育,你已经努力了很久。不用担心帕西和普拉特,只管放手去做就行了;如果他们有异议,我去做他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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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过后,西蒙走到窗前,目光越过月光下的屋顶,看着广场对面的玛德琳雕像。顾拜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几分钟之后,西蒙转过身来,指着书架对顾拜旦说道:“皮埃尔,你去把中间书架上的几本书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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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看去,只见书架上有四本书,两端各有一个骑士雕塑充当书立。他立刻起身,将这套书从书架上取了下来。“啊,是《堂吉诃德》,西班牙语版。”他把书放在桌子上,却发现其中一本书的封面上有个洞。“这是什么?”他问道,一边用手指摸着那个洞。他翻开书,只见那个洞像是被虫子钻出来的一样,一直延伸到第二本书里,尽头嵌着一枚铅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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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该死的巴黎公社给我的纪念品。”西蒙答道,“子弹是从窗户里射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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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想暗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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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知道我住在这里,只是胡乱扫射一通。子弹打进了这套书里。托马斯·杰斐逊54担任美国驻法大使时,就是用这套书自学西班牙语。我也买了一套,以纪念我与一场进步革命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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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想借此表明暴力与和平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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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出来的那些设想,甚至是你借鉴来的那些设想,都必须付诸实施。它们本应举世瞩目才对。说到底,此事关乎体育运动的权利,关乎体育作为和平桥梁的作用。这是我们信奉的一切。不要因为猜疑和威胁而止步。你不做,别人也会做,但这些设想在别人手里实施起来,可能与你的梦想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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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坚持不懈努力,但时至1892年秋季,局势已经很明显—顾拜旦推广奥运会的设想只得到寥寥的国际支持。他的邀请函和信并未如预期的一样在英国、美国或欧洲大陆激起热情,只有少数国际体育或教育领袖人物计划前来参加11月的会议。但顾拜旦并不气馁,他将注意力转向法国,在同胞们身上想办法。他与忠实的伙伴乔治斯·圣克莱尔携手,发动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的成员于11月11日到索邦大学大礼堂(Grand Amphithéâtre de la Sorbonne)参会,届时他将提出复兴奥运的提议。此外,他还向迪东神父寻求帮助,请他联合其他天主教兄弟学校派出庞大的学生代表团。他请来俄国贵族弗拉基米尔大公(Grand Duke Vladimir)主持会议,卡诺总统是会议的主要赞助人,历史学家、后来担任法国驻美大使的朱尔斯·朱瑟朗(Jules Jusserand)将在大会上做主题为中世纪体育运动的讲座。顾拜旦的兄长保罗将表演一段但丁和维吉尔的滑稽短剧。通过朱尔·西蒙及其贵族社交圈,顾拜旦得以请来一众贵宾,或者登台发言,或者在会场前排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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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会议开始的那一刻,顾拜旦站在台上,心却沉了下去。他发现,参会人员过于法国化了,太年轻,太局限于地区性的体育运动,与国际亲善、把体育打造成国际友谊的纽带没有太大关系。虽然会场内座无虚席,可他知道,他的大目标无法实现了。顾拜旦站在济济一堂的会场内发言,他突然意识到,参会人员中缺少了最关键的一个群体—世界和平运动的领导层。贝尔塔与亚瑟夫妇到场了,他们俩会将会议经过和精神传达给帕西、普拉特、迪科曼以及世界和平运动圈子,但顾拜旦知道,若是这些人也能到场,跟在场的诸位国际领导人物相接洽,其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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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张开手臂,慷慨激昂地发言。听众聚精会神,似乎能跟上他的思路。终于,到了揭晓主题的时刻,他首次提出这一伟大设想:“众所周知,电报、火车、电话、积极的科学研究、国际会议、国际展览对和平的贡献,比所有条约和外交协议加起来都多。我希望,我相信,体育运动能做的贡献更多。我们将赛艇运动员、跑步运动员、击剑运动员派到别国的土地,他们就会成为我们和平的使者。这是未来的、真正的自由交易。将其引进欧洲大陆,和平大业就有了新的、强大的辅佐。由此我想到了一个提议……在现有的适宜条件下,我们可以携起手来做一件辉煌的大好事,那就是—复兴奥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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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听众大都一知半解,但都略感兴趣,这给了顾拜旦一点希望。他强调了体育的重要性,呼吁将全世界年轻人聚集于友好的奥林匹克盛会,通过体育推进和平,为古代的运动会赋予新的形式……然而与会人员的兴致一直不高。会场的气氛平静如水,只有礼节性的回应。他的提议没有换来欢呼喝彩,甚至连所需的支持都欠奉。顾拜旦那华丽的梦想渐渐褪色,他尝到了无人买账的苦涩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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