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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传 白 城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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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初，圣克莱尔已经写完了顾拜旦第二次美国之行的经历，觉得传记的进展相当顺利。他将书稿放在梅斯里的办公室里，等他审阅。在书稿中，他详尽描写了顾拜旦参加1893年芝加哥世博会及与其筹办者的交往情况，希望能得到梅斯里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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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芝加哥的第一天早上，顾拜旦很早起床出去跑步。他沿着密歇根大街（Michigan Avenue）一路北行，看着一侧并排的多条铁轨，铁轨的那边是宽阔的水域。8月炎热的空气中，弥漫着火车的蒸汽和烟尘。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和铁轮的尖叫，成千上万的乘客一早来到这里，游览世博会及芝加哥的胜景。很多人都跟顾拜旦一样，来芝加哥短暂停留，更多人则是搭乘10路火车，直通此次世博会的举办地杰克逊公园（Jackson 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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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跑到芝加哥河（Chicago River），又向西经过忙碌大街（Rush Street）的铁路桥，沿州街（State Street）的平旋桥越过芝加哥河，边跑边欣赏防洪堤的铁艺。来到河的另一侧，他又转向密歇根湖方向，穿过挤满了货运马车的斯崔特维尔（Streeterville），从砖头结构的仓库和河道之间挤过。这里，运货的汽船和帆船正忙着卸货。顾拜旦站在河边，看着一群群壮工在甲板和码头间穿行，身负农产品或板条箱，有些则像马匹一样拖着火车上坡，他不禁惊叹不已。河道里的船只熙熙攘攘，有些用绳子三三两两拴在一起，壮工们身负货物，在船与船之间的踏板上来往，脚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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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多么粗犷、健壮的城市啊，顾拜旦如此想道，又向北跑去。他穿过黄金海岸（Gold Coast）的连栋房屋和高楼大厦，最后来到防波堤前。密歇根湖上刮来强劲的顺风，他甩开臂膀，加快了步速，直到橡树街（Oak Street）才停下来。这里的湖岸线蜿蜒曲折，两小段粗糙的防洪堤环抱着一个沙滩。顾拜旦停下脚步，让风吹干脸上的汗水。看着眼前这个浩瀚的内陆海，他惊叹不已。他极目远眺，想在水的另一端找到陆地，却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像有人将大西洋的海岸拖到了大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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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之后，顾拜旦回到华丽的芝加哥运动协会（Chicago Athletic Association）。他要在这里待6周时间。芝加哥运动协会跟纽约运动俱乐部一样，是一个精致的男士运动场所，其8层楼的奢华酒店里坐落着一个运动中心。俱乐部里，一流的运动设施应有尽有。入住期间，顾拜旦在俱乐部里练习游泳、拳击、双杠、吊环，在划船机上练习划船，骑健身自行车，还在室内跑道上跑步，但他更喜欢路跑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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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午，他都会在密歇根大街乘马车前往世博会展地。他养成一个习惯，每次从芝加哥艺术博物馆（Art Institute of Chicago）经过，他都要看一看门前的人群规模。芝加哥艺术博物馆像一艘被遗弃的巨轮，孤零零地搁浅在铁路干线的一侧。他知道，工人曾加班加点施工，好容易才赶在世博会期间竣工开放。最初，在顾拜旦看来，其学院派风格的设计尚有欠缺，因为同类风格的建筑物早已遍布巴黎，他对此了若指掌。但一天天过去，他发现，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的外观是对学院派风格的现代化诠释，暗含典雅，却不彰显于面。博物馆尚未做好展示艺术品的准备，暂时只是作为所有世博会期间会议的主会场。此次世博会期间将会召开数十次会议，从海洋生物学到建筑学，内容应有尽有。美国及北美大陆各个城市里林立的摩天大楼，都是基于建筑工程理念，而其先驱人物，就是芝加哥的丹尼尔·伯纳姆56。他“现代城市之美”的经典理念在此次世博会期间大放异彩。顾拜旦盼望能与他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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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对芝加哥的建筑奇观兴趣斐然，但顾拜旦此行的目的是参加会议，尤其是教育大会。他将在会议上做报告，报告的题目是《法国的体育运动》。“世界宗教议会”（Parliament of World Religions）将于9月份召开。顾拜旦对其很感兴趣，因为基恩57是其召集人之一。基恩是华盛顿天主教大学（Catholic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的校长，顾拜旦首次访美时与他结识，对他仰慕有加。除此之外，顾拜旦还打算参加第四届世界和平大会，聆听几位朋友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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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最早会晤的人里，就有威廉·雷尼·哈珀（William Rainey Harper），也是怀特写信为他引见的。新的芝加哥大学刚刚于1892年成立，而哈珀就是其首任校长。离会面还有几天时间，顾拜旦从报纸上读到一则消息，哈珀正积极发展其大学足球校队，顾拜旦对此高兴不已。《芝加哥论坛报》（Chicago Tribune）的体育版上，满目尽是对芝加哥白袜队58的报道，哈珀的那篇与足球相关的报道跻身其间。报道说，哈珀为校队聘请了一位杰出的年轻教练，名叫阿莫斯·阿隆佐·斯塔格（Amos Alonzo Stagg），旨在“打造一支强队，横扫东部所有大学校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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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罕见，顾拜旦如此想道，一位学者竟然如此狂妄地夸海口。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欣赏其口号里的劲头。在随后数周时间里，他又听到了大量此类吹擂之语，于是明白过来，这其实是芝加哥本地的固有风气，不论是领导层还是劳动阶层俱是如此。这座城市喜欢挑衅，乐得利用一切机会证明自己比东海岸的诸多城市—尤其是主要竞争对手纽约—的优越之处。此次世博会似乎带着某种大志，比如说，能把芝加哥摆到与巴黎并列的地位。但顾拜旦开始意识到，芝加哥人所有的努力其实都源于心底的一种渴望，那就是压过“狗屁纽约”的风头。顾拜旦发现，对纽约的这种蔑称，在芝加哥的餐馆、咖啡馆和酒馆中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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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坐着马车绕过华盛顿公园，进入中途公园（Midway Plaisance）。华盛顿公园是芝加哥南部最美的公园之一，现已被世博会征用，而东面的中途公园也成了世博会的风景之一。哈珀的办公室就在芝加哥大学新建的科布报告厅（Cobb Lecture Hall），正对中途公园。顾拜旦下了马车，穿过四方庭院，哥特风格的报告厅就在眼前。恍惚之间，顾拜旦觉得似乎是步入了新的牛津大学。因为其建筑风格令他联想起那座英国教育的“首府”，少了一些华丽，多了一些实用，但绝对是在向牛津致敬。中途公园已被暂时用作展会场所，华丽的建筑，多样的展摊，五花八门的展品令人目不暇接。顾拜旦恋恋不舍地看着不远处的摩天轮，迈步走进楼内，去见哈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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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珀37岁，双颊红润饱满，长着一张喜气的圆脸。但他举止严肃，目光锐利，还戴着金属丝镜架眼镜，双眼更显得炯炯有神。二人寒暄过后，哈珀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坐下，顾拜旦则环顾四周，只见他的办公室天花板很高，四周墙上是橡木嵌板，还有一个漂亮的石头壁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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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在信中说，你针对美国大学体育写了大量考察报告。”哈珀说道，指尖轻点了两下眼前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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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向其概述了自己的上次美国之行以及随后写的400页考察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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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拜读一下，”哈珀说道，“你这次过来，是参加教育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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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暗暗记下，要寄给哈珀一本《大西洋彼岸的大学》。“是的。我要在会上做报告，题目是《法国的体育运动》。但我要参观整个世博会，真是太壮丽了。可能的话，我还要见一见博纳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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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引见。你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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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芝加哥待6周，再用3个月时间继续考察美国的体育发展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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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该见一见阿隆佐·斯塔格。他是我们学校的足球教练，一个杰出的年轻人，在体育方面很有远见。他还是我们棒球队的教练，同时在组建一支篮球校队，在我的全力支持下，他打算在我们学校定期举办全国田径比赛。我猜他跟你差不多年纪，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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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对了。明年1月我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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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珀站起身来，请顾拜旦一起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中途公园里的大游乐场，“你也许明白，我们在短短3年时间里就建好了世博会的场地，这标志着芝加哥当仁不让地跻身大城市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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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此。1889年巴黎世博会，我们准备了10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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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为此后的世博会设立了很高的标准，”哈珀赞道，“不过我认为，在很多方面，我们已经超过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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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点头表示同意，却未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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