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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顾拜旦应道，“若论视觉的灵感，你的白城似乎鲜有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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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夸奖。”博纳姆说道。他带着顾拜旦经过桌子，来到一个长沙发和椅子围成的矩形区域。“我本想说你的话只是恭维，不过那就显得虚伪了。我很自豪，此届世博会达到了我们美学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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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889年世博会上做了大量工作，协助朱尔·西蒙督办所有展会事务。所以我知道，为了打造这样一个展会环境，你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我说的不是恭维话。我很清楚，这背后需要多少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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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博纳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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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助理端来一壶茶和几块糕点。顾拜旦端详着博纳姆的方脸，他黑色的头发在前额处呈波浪状向两侧拢去。鼻子高挺，鼻梁又宽又直，像根铁梁一样。他的胡须又浓又密，与顾拜旦的不相上下，比头发的颜色稍浅一些。他深陷的蓝色眼睛闪烁着熊熊志向，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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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珀跟我说，你有个好计划，打算举办一种世界性的活动，将奥运会再办起来。”这时两个人走了过来，博纳姆抬手止住二人，说道：“给我10分钟。”那两个人顺从地退后，在工作台前耐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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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想跟你好好讨论一下。”考虑到博纳姆时间不多，顾拜旦决定长话短说，省略俗套。“但说实话，我更想听听你在公共庆典活动方面的建议，尤其是，你是怎么设计展会空间的。所有这一切—游乐场、浅湖、水道……我最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规划，以引发游客的反应—就是大家站在格兰湖（Grand Basin）前面叹为观止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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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纳姆仔细端详着顾拜旦，片刻过后才开口答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对吧？这是个实验室，男爵，是城市规划的实验，是我对公共场所规划理念的一次大规模实验。我要实地检验一下它们是如何产生的，是如何生效的，会对市民产生怎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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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你是利用世博会这个暂时的活动，为芝加哥的公共场所制定一个永久的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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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纽约，华盛顿……都是如此。”博纳姆答道，“我们的志向没有边界。大家都能看出来，这里所形成的理念是以古希腊和法国学院派为根源。我们希望它能成为一场运动。不是什么浮夸的噱头，而是一种新的建筑流派，我们将其称作‘城市之美’。你可以把它看作一种美学标准，一种城市规划的便携调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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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确实振奋人心。”顾拜旦赞道。这时，从房间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博纳姆回过头去看了看。待他转回头来，顾拜旦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不知能否找个时间详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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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男爵。创造环境是我的热情所在。我对理论讨论总是乐此不疲的。但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你的奥林匹克计划。哈珀校长认为，芝加哥或许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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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三个人出现在他们身前，其中一人将一份报纸递给了博纳姆。“先生，您说一发现负面报道就立刻告知您。”顾拜旦看到新闻报道所附的照片，是一群人在移动建筑物四周排了一条长队，报道的标题是《漫长等待：厌倦压倒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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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纳姆立刻做出反应。“把帕迪找来，”他怒吼一声，站起身来。顾拜旦也站了起来。两位助理冲出房间，高声寻找帕迪去了。博纳姆走到工作台前，将报纸扔在上面。“最难的就是管住媒体的嘴。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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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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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博纳姆说道，抬手拢了拢头发，“你有没有站在制造商与人文科学大厦（Manufacturers’ and Liberal Arts Building）的天桥上看过格兰湖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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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尚未有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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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晚上一起吃个工作餐吧。我要带一个太太团上去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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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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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先生？”话音刚落，只见一位爱尔兰人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助理。他戴着圆顶礼帽，脸膛赤红，带着好奇看了顾拜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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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迪，你看过这个了？”博纳姆拍了拍桌上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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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迪俯身看了一眼，猛地抬起身来。“天啊，”他大喊道，“竟然背后捅刀子，是米基·奥布莱恩写的。”说着，他伸手指着作者的名字，似乎是要掐死一只虫子。“两天前我还请这个混蛋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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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给他打电话，把事儿摆平。不能再有负面新闻了，一条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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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迪领命，带着屋里一半的工作人员离开了。博纳姆转身面向顾拜旦，说道：“对不起，男爵，我还有别的约会，咱们周四晚上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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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握手作别。博纳姆与刚才等着他的那两个人一起离开了。顾拜旦还站在工作台前。他仔细看了看触发博纳姆怒火的那份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是《克利夫兰60总统声称：哥伦布纪念博览会61展现的是‘鼎盛之美国’》。顾拜旦读完了整张报纸，连最后的门票销售情况都看了，里面全是对此次世博会的赞誉之词。为什么一篇小小的报道就惹得博纳姆大发雷霆？顾拜旦猜想，或许是博纳姆故作如此，以保持团队的警惕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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