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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读过罗纳德·塞姆爵士（Sir Ronald Syme）的经典之作《罗马革命》（The Roman Revolution）的人会清楚地意识到，我们关于奥古斯都的形象早已被这场重创人类的现代经历改得面目全非了。很难想象，旧有的对亚历山大的美好印象还能一如既往。对战后的历史学家来说，国王又一次变成了一个单纯的世界征服者，他的征服不是实现目的的手段而就是目的本身，是一个空想的自大狂为满足他那强烈的自我的无尽欲望而进行的。⑱ 与此同时，弗洛伊德心理学元素近年来也渗透到亚历山大人格研究中，这或许是不可避免的。分析者指出，他对性的厌恶，同性恋的传闻——特别是他与相当愚钝的赫淮斯提翁和邪恶但年轻俊美的宦官巴戈亚斯的终身友情——加上他对中年或年长妇女的偏爱，以及早年他可怕的女家长式的母亲奥林匹娅斯对他的全面掌控，这些都提示我们，他的本性中有着某种接近俄狄浦斯情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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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和前人一样，这一代人也无法避免自身的先入之见的影响；或许我们又在把自身在生活和社会中所恐惧、所欲求和所深切关心之事，融入了对亚历山大的多变人格的解读中。正如我先前提示的（参见上文第 56 页），弗洛伊德心理学对亚历山大动机的解读很容易走过头；看起来阿德勒心理学学派的权力情结理论与事实更加相符。在我看来，这种新方法真正的优点是它根本上的实用主义：至少它不会从一开始就用先入为主的道德理论来看待历史事实，而这种道德理论往往基于对人物的武断评价。这种研究方法所得出的形象很难让理想主义者高兴，但它却具有许多政治的和历史的意义。揭掉层层的神话迷雾，尽可能从现存史料中发掘出历史上活生生的亚历山大，这是当代历史学家义不容辞的使命，而我也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做一下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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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就根本层面上，亚历山大真正的天才在于统兵作战，他或许是古往今来世界上最无与伦比的统帅。104他在速度、临场应变和战术灵活方面的天资，在危机中保持冷静的心理素质，使自己从绝境中脱身的能力，对地形的掌握，对敌人意图的心理洞察能力，所有这些品质使他得以跻身人类历史上的伟大统帅的前列。伟大统帅的神话如今日渐褪色，对他们的成就的钦佩也在慢慢地衰减：在这点上，我们也是这个时代和自身道德规范的牺牲品。若从政治而非军事的眼光来看，亚历山大的一生有一种熟悉的可怕意味。对此我们无权去掩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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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力之子是被当作国王和战士来培养的。他的任务、他短暂但多彩的一生中最为执着的便是战争和征服。掩饰这种核心的真相，辩称他梦想着在鲜血和暴力中奋战、通过劫掠一片大陆来实现博爱理念，这是徒劳无益的。他耗尽一生，用传奇般的胜利来追求个人的荣耀、阿基琉斯式的kleos（美名）；并且直到近来，这一直被当作完全值得称赞的目标。他所建立的帝国在他逝世的那一刻轰然倒塌，他作为征服者而来，而他所做的工作却是毁灭。不过，他的传奇依旧在流传，他仍能在其他人心中激发信念，这便证明了他的不朽。这就是为什么亚历山大仍然比他所有功业之和还要伟大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无论如何，不论对今人还是对后人来说，他依然还是个不解之谜。亚历山大的伟大令一切评价都黯然失色。他象征了人类天性中一个活跃而永恒的原型元素：永远执着追逐世界尽头，可以用丁尼生⑲ 的《尤利西斯》（Ulysses）的最后一句诗行生动地加以概括：“去斗争，去寻找，去发现，不要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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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对标题的含义有多种推测，但均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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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这里的注释 11 实际应为注释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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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出自阿里安《亚历山大远征记》卷六十三章，英译本为“my lord”，但希腊语原文直呼其名，译文据此做了改动。这位波奥提亚人接着引了一句诗，意为“苦难也是做事者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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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即旁遮普，Panjab 字面意思意为“五河之地”，以其境内五条主要河流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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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可以想见，亚历山大对印度的医药知识有着浓厚的兴趣：当托勒密被毒箭射中时，国王用一种现代命名为蛇根木（Rauvolfia serpentina，原文为 Rauwolfa serpentina，可能有误——译者注）的植物治好了他，“现代第一种镇定剂，但在印度用于治疗蛇咬已有数千年”（Snyder，pp. 163-4，with note）。古代史家在这件小事上的详细记载证明了托勒密回忆录的广泛影响，因为相关记载无疑是从他那里而来的。——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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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这一点可以从以下事实中清楚地看出，当舰队到达霍尔木兹时，水手们状况良好，而军队却因为一度和海上补给站失去联系，由于饥饿而不得不吃掉随军的役畜。——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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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至少涅阿尔科斯是这么说。我们将会看到（下文第 441 页），当他后来为格德罗西亚大难自辩时，这位野心勃勃的克里特人完全有可能出于个人原因而伪造记录。特别是他必须解释为什么舰队和军队没有在约定地点会合，而且还要为自己没能为亚历山大提供补给做自我辩护。第一条他可以推说是因为季风的多变，而第二条他只好说亚历山大实际上有补给，而且还有剩余：如果他为舰队留了十天的口粮，那舰队司令又如何能为军队的粮食短缺负责呢？——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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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陵墓被盗一事出自阿里安（Arrian 6.29）。库尔提乌斯的记载有所不同，他说亚历山大自己下令打开陵墓的，发现随葬品很简陋并表示了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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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普鲁塔克的记载（Alex. 71.4-5，Moral. 329A-D）连同homonoia和koinonia这两个常见的哲学术语的使用，都提示我们阿纳克萨科斯及其助手一直忙着为欧庇斯的和解提供合适的理论依据，因为这次和解无论在军事方面还是在政治方面对亚历山大未来方案的实施都极为重要。但国王自己的信念则可从神化法令中一探究竟。也许所有人都是兄弟，但却是在他之下的兄弟——正如普鲁塔克生动暗示的那样（Alex. 27.6）。——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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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促使他继续征战（不仅是阿拉伯，还有意大利）的基本动机是他“想要竞比并超越狄奥尼索斯和赫拉克勒斯远征的范围”：参见 Plut. Moral. 326B 和维尔肯（Wilcken）的著作第 225—226 页。他可能还计划把印度和埃及连接起来。——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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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 其中一个罪犯会穿着国王的服饰，象征性地代替国王受难，并于最后一天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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⑫ 1 世纪末 2 世纪初罗马讽刺诗人，作品多讽刺人类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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⑬ 出自 Juvenal，Sat. III，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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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 最全面完整的尝试是莱昂内尔·皮尔森（Lionel Pearson）的《亚历山大大帝失传的历史》（The Lost Histories of Alexander the Great, I ［Providence, 1953］）。——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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⑮ 利德盖特（Lydgate，约 1370—约 1451），英国诗人和修士，著有《特洛伊书》（Troy Book）等诗作，是一位非常高产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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⑯ 马洛（Marlowe，1564—1593），英国剧作家、诗人和翻译家，与莎士比亚同时。引文出自诗人的剧作《帖木尔大帝（上）》（Tamburlaine，Part 1）第二幕第 5 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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⑰ 吉卜林（Kipling，1865—1936），英国作家和诗人，著有《丛林故事》（The Jungle Book）等，作品带有为帝国主义扩张讴歌的色彩。1907 年，吉卜林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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⑱ 以不同方式支持此类观点的学者有巴迪安、博斯沃思、汉密尔顿、米尔恩斯和沙赫尔迈尔（参见参考文献）；或许还应再增加一下安德烈奥蒂（Andreotti, Historia I ［1950］, 583 ff.）。——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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⑲ 丁尼生（Tennyson，1809—1892），英国著名诗人，曾获得桂冠诗人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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