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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21 “今人收一物与性命俱,大可笑。人生适目之事,看久即厌,时易新玩而适其欲,乃是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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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23 只有对米芾一无所知的人才会相信这种“达者”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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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25 米芾众多的事迹中几乎没有一件能表现出他的慷慨风度。对于他癖爱的对象,米芾的吝啬,会使人想不出还能有更极端的方式。一次米芾自己装裱李邕《光八郎帖》,不料揭起时粘了一分墨在金漆的书案上,这使得他心痛得一个月不肯洗去桌上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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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27 与米芾交情深厚的苏轼回忆说,元祐四年(1089年)六月,曾与章致平一同往见米元章。两人欲求得米芾那些从不示人的珍品一观,于是章致平尖刻地说道:“长公,您曾见过这样的人么:当有密友请求一看他所收的书帖时,不到万不得已,他才自己亲手打开箱箧的重重扃锁,然后摸摸索索取出一轴,两只手提着,离开你一丈多远展开。若是想稍微看清楚一点,只要你往前迈一步,他就会立刻把那字帖收进去——您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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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29 米芾听到这么入木三分地揶揄自己,才解嘲地笑着,取出“二王”、怀素等的十来帧帖子。苏、章这才知道,米芾平时肯拿出来示人的都不过是些聊以搪塞俗人眼目的东西罢了。而章致平的话也并非夸张,米芾让人观看字画的办法实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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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31 洗净两张书案并排放置,铺上干净的纸缫之类的。米芾恭恭谨谨洗了手,亲手从箱箧中取出藏品,置于案上,客人凭几而坐,从容细看,而米芾很殷勤地操持于案旁。一切自己经手,只容客人眼观。客人叫展开,米芾即展开;客人说卷起,米芾即卷起。客人据案观赏,姿态雍容像尊贵的主人,而米芾弓腰曲背劳碌趋走像一名谦卑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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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33 米芾之所以乐于从事这样奴仆式的服务,据他自己说,“实惧客人以手指点、衣袖印拂之。偶一及之,必洗书如初。纸素不可以数洗,必欲戏一触之,是毁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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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35 米芾所藏的书画,行动随身。在江淮为官,出行时官船上高悬一示牌,大书其上曰“米家书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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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40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1705709735]
1705711041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古怪的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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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43 水,不仅仅只用来清洗被人触摸过的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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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45 米芾的另一项少见的独特之处,就是他与水的关系。他对水的过分癖好被当时人呼为“水淫”。他时常不停地洗涤着自己,只是为着维持一种洁净的自我感觉。于是,盥洗差不多成了一种仪式性的活动。任太常博士时,奉祀太庙,由于觉得祭服上的水藻火焰的图案显得龌龊刺眼,也用水把它洗去。这一公然渎圣的行为,曾使他又一次被革去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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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47 据说米芾有一位女婿名段拂,字去尘。当年择婿,米芾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选中了他。因为这个名字“既‘拂’又‘去尘’,如此好洁,真吾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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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49 米芾的友人们感到他的洁癖弄得这么惊世骇俗,未免有些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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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51 一次,米芾向他的好友周穜炫耀说:“近来得到一砚,非世间所有。仿佛是天地秘藏起来特地等候我来鉴识珍藏的!”周穜有意不为所动:“米公虽以博识闻名,但所得之物真伪各居其半,不过是特别长于大言夸饰罢了!”米芾立即起身去取砚,周极意称赏不已,说:“真是尤物。只是不知发墨如何?”即叫人取水研墨。水还未到,周穜迫不及待,随手取墨沾了些唾液来试砚。米芾见了霍然变色道:“公如何前恭而后倨?!这砚已经被污染,不可用了,就此赠给您。”周穜并非有心要算计米芾的珍宝,不过是想借机戏弄和考验一下米芾那夸张的洁癖。事后仍持砚归还旧主,谁知米芾却执意不肯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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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53 不过,一旦米芾陷入了他常有的癫狂心态,他也会全然忘记自己还有过这样一丝不苟的洁癖。崇宁三年(1104年)任书学博士时,一次为宋徽宗在大屏风上书写《周官篇》,书成,宋徽宗称赞备至。米芾趁机捧着刚刚用过的御砚,跪请道:“此砚经臣濡染,不可仍以进御,取进止。”徽宗听罢大笑,欣然首肯,以砚赐予米芾。米芾喜不可言,舞蹈拜谢,怀抱着余墨淋漓的御砚急趋而出。他平时从不让仆人沾手的洁净朝服上登时遍体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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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55 这时的米芾已年过半百,大约三年后,即大观元年(1107年)这位终生像儿童一般无遮无碍的老人病逝于淮阳军任所,年57岁。大观三年(1109年),葬于丹徒(今江苏镇江)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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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57 透过他一生所创造的超逸的艺术之美和留下的众多痴玩戏谑的逸闻逸事,我们仿佛看到一丝大智若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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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59 在世人眼里,米芾的痴愚癫狂是可笑的。而谁知道他嬉笑嘲谑的态度,是否正是对于那些一生都是死水无波却自认为沉稳持重的“正常”的精神世界的傲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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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61 在世人眼里,米芾那些古怪的、无谓的癖好是可笑的。但谁又知道,米芾在自己的“万花筒”里窥测扰扰攘攘而无比窄小的尘俗世界,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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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63 在米芾留下的《画史》中,有一段他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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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65 杜甫诗谓薛少保(稷):“惜哉功名迕,但见书画传。”……嗟乎!五王之功业,寻为女子笑。而少保笔墨精妙,摹印亦广。石泐则重刻,绢破则重补,又假以行者,何可数也。然则才子鉴士,宝钿端锦,缫袭数十,以为珍玩。回视五王之炜炜,皆糠粃埃壒,奚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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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67 米芾其人,形貌轩昂,风神潇洒。“进趋襜如,音吐鸿畅。虽不识者,知其为米元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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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069 米芾的冠服依唐代规制,不同时俗。所到之处,总要招来人们的围观。有一次,他戴着唐制的高檐帽乘轿出行,低矮的轿顶妨碍着他的高冠,他于是吩咐撤去轿顶,让自己的帽子惹眼地、高傲地耸立在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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