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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07 原来,州官太太怕州官理案时碰上好看的女人便埋头厮混,上堂来看。不想州官已料得老婆要来纠缠,便命下人在官署与后院间做成一道栅栏,州官太太见此,更加深信州官不仅偷丫头,还与上诉的漂亮民女有瓜田李下之嫌。为整顿妻纲,一把火点燃了后院杂屋,百姓闻讯纷纷前往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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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09 州官回房,太太好一顿数落,州官自我反省确有不轨之心,征引孔孟之教导,誓不再犯。夫妇和好如初,见火光更大,小二报告:乃百姓点灯救火之光,火将熄灭。州官传话,重赏百姓,明日上堂每人奖去年的历书一本。太太不高兴,认为既奖救火便是暗恨她放火。州官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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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11 第二天,百姓前来领赏,州官治众百姓“明火执仗”之罪,严禁百姓日后点灯执棒,违者严惩。并申明不点灯有三利,其一,不点灯早起早睡,不误时;其二,不点灯省油节用;其三,可防意外。李和尚与吴氏亦参加救火,李据理抗言:佛爷前的长明灯不可不供。州官说星火可以燎原,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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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13 李和尚偕吴氏回三清观成婚,曰:世间既有佛爷佛祖,须有佛子佛孙,以续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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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15 故事结束了。这里面已经不再有《四声猿》中的理性精神和理想结局,只有赤裸的自私和贪婪,令人啼笑皆非的世俗的纷扰。“世界原称缺陷,人情自古刁钻”“凭他颠倒事,直付等闲看”。当悲剧的激情臻于极致时,血淋淋的内心情感便化成了近乎粗鲁的夸张和诙谐,化成了一种释散困恼的超然的笑。他说“作戏逢场,原属人生本色”“天下哪一件不可笑者,譬如到极没摆布处,只以一笑付之,就是天地也奈何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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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17 接下来,便是对命运的细心体察。徐渭在狱中经常翻阅《周易参同契》并作注解,这是一本神秘的关于术数和内丹修炼的小册子。托名郭璞著的风水读物《葬书》他也作了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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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19 用神秘和宿命来归结或者寄寓眼前的苦难,这是很方便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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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21 徐渭50岁时,他的一群学生到狱中为他祝寿。他写诗道“纵令百岁能余几?况复孤舟未有涯”,从骨子里到眼前都是一派萧瑟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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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23 隆庆六年(1572年),皇帝朱载垕死。万历帝即位,照例要大赦天下,加上张天复及其儿子——新科状元张元忭的关照,徐渭已有较多的自由,他获准料理了生母的丧事。在张天复60岁时,他又出狱庆贺,盘桓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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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25 除夕,张氏父子替他保释出狱,徐渭通宵饮酒于他的学生吴景长家。他看到了怒放的梅花,感觉到春意似乎正在悄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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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30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1705709752]
1705711731 广陵散:中国狂士传 悠悠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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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33 出狱后,徐渭住在“梅花馆”,这是租借的房子。“酬字堂”早已变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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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35 在“梅花馆”,他常常铺纸泼墨,“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闪抛闲掷野藤中”。诗依然显得很孤傲,但对俗世的前程似已不作自欺的幻想。他说,徘徊在科举途中,自己考,也教别人考,希望“一飞而屡坠”,最后竟至于触犯法网,连秀才的头巾都革掉了,只好“一意于颓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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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37 他的相知的朋友也在相继谢世。万历元年徐渭53岁的时候,诸大绶死于北京,是冒暑奔波隆庆帝的丧仪而染病身亡的,算是一身报效帝王家了。诸的死令徐渭极为悲痛,他几次救助了徐渭。万历二年,张天复死,至死还挂心徐渭尚未了解清楚的案件。徐渭在祭张天复的文中说,张天复在世时,自己不知道如何感激他,如今他死了,该怎样报恩呢?“某虽不言,而寸心之恒,终千古以悠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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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39 张天复丧期,张元忭守制在家,最后结清了徐渭的杀人案。徐渭获得正式释放。这是万历三年(15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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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41 徐渭想离开山阴一段时间,在告别张家出游时作诗道:“斗酒哪能话不延,此行无事不堪怜。弓藏夜夜思弯日,剑出时时忆掘年。老泪高梧双欲堕,孤心缺月两难圆。明朝纵使清光满,其奈扁舟隔海天。”此诗写出了他无可奈何的舍弃、破碎的壮心和痛定思痛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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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43 徐渭游览了不少地方。“疲驴狭路”“破帽青山”,踽踽独行于吴山越水间。在若耶溪,因为贪婪大自然的美色,几次跌下驴背、几次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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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45 前往天目山的途中,遇一郑姓老人,也是一个被损害被侮辱的“肮脏之士”。酒酣耳热,老人乘醉击鼓,急促奔放,一种特殊的兴奋感使他们叫嚎喧嚣,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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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47 徐渭到南京,恭谒朱元璋的陵寝。在雨花台、灵谷寺、报恩寺塔、燕子矶、清凉寺,一一题咏。他说自己是“二百年来一老生,白头落魄到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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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49 有一天,他住松江画家璩仲玉家,被人盗走了棉被。在漫长的雪夜里,他卷作一团,满脑子文坛上的咄咄怪事。文坛上森严的秩序和虚伪的做派令他头发一根根竖起来,他压根儿藐视“前后七子”刻板愚蠢的复古,特别恶心作诗作文的论争中沾染上霸道的官气。他为谢榛不平,因为谢以布衣之身,被以权力地位作为手杖的李攀龙凶狠地辱骂,王世贞还要谢撒泡尿自己照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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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51 徐渭从来是游离于明代各种争正统据地盘的文学派别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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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53 他的诗曾经线条粗重,色彩斑斓,追求力度,追求强烈的刺激,有惊人的紧张感和险怪的特征,就像他早年的狂诞夸饰。现在经历了迭起的厄难,诡奇瑰丽的色彩、躁动阴郁的感觉逐渐消失,变得苍凉又平易。他是死过几次的人了,一切都显得平淡而从容,更不必问古人作诗的法度为何物,唯求任情自适。他说,一个女子刚嫁到夫家,朱之粉之,倩之颦之,步不敢越裾,语不敢见齿,不这样,就不成为女子之态。十数年后,儿孙长大,自己成了老妪,黜朱粉,罢颦倩,横步而行,向奴婢问耕织,横口而语,把猪鸡圈进槽栏,甚至龋齿而笑,蓬首而搔。回想当年的妆缀取怜、矫真饰伪,真不好意思。假如此时还有人要求她装模作样顾盼作态,岂不莫名其妙?徐渭学诗,过去显得矜持庄重,今天则任其颓放,有人要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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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1755 显然,徐渭并不主张胡涂乱抹,他是渴求一种更深的美学层次上的无迹可求,一种已经超越刻意和匠心的化境。他并没有否定他早年的诗,它们是不必互相代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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