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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21 “呜呼,今日中国之士大夫,其心力其议论,与三岁以前则大异。启超甲午、乙未间游京师,时东警初起,和议继就,窃不自揣,日攘臂奋舌,与士大夫痛陈中国危亡,朝不及夕之故则信者十一,疑者十九,退而衋然忧,睊然思,谓安得吾国中人人知危知亡,其必有振而救之者。乃及今岁,胶、旅、大、威相继割弃,受胁失权之事,一月二十见。启超复游京师,与士大夫接,则忧瓜分惧为奴之言,洋溢乎吾耳也。及求其所以振而救之之道,则曰天心而已,国运而已。谈及时局,则曰一无可言。语以办事,则曰缓不济急。千臆一念,千喙一声,举国戢戢,坐待刲割。嗟乎,昔曾惠敏作《中国先睡后醒论》,英人乌理西(英之子爵,今任全国陆军统帅)谓中国如佛兰金山之怪物,纵卧则安寝无为,警之觉则奋牙张爪,盖皆于吾中国有余望也。今之忧瓜分惧危亡者遍天下,殆几于醒矣,而其论议若彼,其心力若此!故启超窃谓吾中国之亡,不亡于贫,不亡于弱,不亡于外患,不亡于内讧,而实亡于此辈士大夫之议论,之心力也。今有病者于此,家人亲戚,咸谓其病不可治也,相与委而去之。始焉虽无甚病,不浃旬必死矣。今中国病外感耳,病噎隔耳,苟有良药,一举可疗,而举国上下,漫然以不可治之一语,养其病而待其死亡。昔焉不知其病,犹可言也。今焉知其病,而相率待死亡,是致死之由,不在病而在此辈之手,昭昭然也。且靡论病之必可治也,即治之罔效,及其死也,犹有衣衾棺槨之事焉,犹有托孤寄命之事焉,欲委而去之,盖犹有所不能矣。一人之身且有然,而况国之存亡,其所关系所牵率,有百倍于此者乎。故即瓜分之事已见,为奴之局已成,后此者犹当有事焉矣。执豕于牢,尚狂掷而怒嗥,今数万里之沃壤,固犹未割也,数万万之贵种,固犹未絷也,而已俯首帖耳,忍气吞声,死心塌地,束手待亡,斯真孟子所谓是自求祸也。《论语》之记孔子也,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夫天下事可为、不可为,亦岂有定哉?人人知其不可而不为,斯真不可为矣;人人知其不可而为之,斯可为矣。使吾四万万人者,咸知吾国处必亡之势,而必欲厝之于不亡之域,各尽其聪明才力之所能及者,以行其分内所得行之事,人人如是,而国之亡犹不能救者,吾未之闻也。”(《合集·文集》之三第二十七——二十八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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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23 关于保国会开会时的情况,李宣龚给丁文江的信中,曾经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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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25 “迨保国会发起,弟虽到过一两次,其实不过逐队观光,并不识有所谓政治思想。即如开会第一日,南海演说俄罗斯问题,容纯甫、沈子培诸人均在场,而杨叔峤偏独当众假寐。八月难作,叔峤且列于康党,是一可笑之事。且是日听众,尔我漠不相属,论议未毕,□□狼藉,此真郑稚所谓保国会如此,天下事可知者矣。”(李宣龚《与丁在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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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27 李氏对康、梁敢于冒险犯难的革新精神,十分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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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29 “然当时辇毂之下,何施不可,康、梁诸公乃敢犯冒严谴,成此异举,实在不能不钦佩。”(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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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31 先生称扬南海和他的学说的情形,从《时务报》和时务学堂时期的各种文字里已经可以看出一些来。其见于他人记载的,李书以外,孙仲愚的日记和王小航的记事,都曾提到。现在把李氏书里这段话录在下面,借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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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33 “惟其时任公到处援引,至以意见不合,与林琴南、高啸桐两先生几至冲突,此乃区区所亲见者。当时窃谓未免太过,及今思之,真忠厚长者矣。”(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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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35 四月六日天津《国闻报》里有《开保国会书后》一文,现在收录在这里,以见当时的一般舆论,和守旧者忌恨维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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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37 “自割台之后,吾已不国,近者割胶州、旅顺、大连湾、金州、威海、广州湾,山东则铁路不得开,聂士成之练兵归俄教习,长江归英,福建归日,本定两广、云南为英、法所争,不必有非常之变,率有教案,国可立亡,鱼烂瓦解,有若旦夕,举国在于沉舟之下,覆屋之中。强盗入室,大火烧门,有壮者荷戈持锣,大声疾呼,而同室之人,不恶盗贼,不救大火,而反仇是荷戈持锣之人,骂之詈之,攻之讦之,缚之扶之,组织而锻炼之,甚且诬罔以为荷戈欲窃,持锣放火也。言者既多,虽向号开新之人,以开民智救国难为事者,亦且惊惑于众论,或疑其无益,或哂其多事,或疑其虚论而无实事,或疑其不必骇众而贵名,或以为不必骜愚而饰智,亦复冷讥而薄诮之。或有救国心殷,实以为宜者,亦复畏于众论,退缩却行,缄口媕默,但不加谤而已,亦不敢稍置一词。宋人有狂泉,举国饮之,有一人不饮,则以此人为狂而逐之。向以为必无此理由,今观之乃真有此狂泉也。国之危亡岌岌,至今可谓极矣,再欲苟延残喘,亦不易得矣。而不仇强敌而仇义愤,不思御外侮而思抑士气,呜呼,若是者不知与大清何仇何怨,而必助敌以自攻乎。”(《开保国会事书后》四月初六日《国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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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39 是月德人毁坏山东即墨县文庙的事传入北京,一时公车异常愤慨,先生尝联合麦孺博等十一人上书都察院,请严重交涉,原呈稿载闰三月十七日《国闻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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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41 (四)请变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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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43 四月初先生在京联合公车百余人联名上书,请废八股,《戊戌政变记》里有一节讲当时运动的情形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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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45 “同月,梁启超等联合举人百余人,连署上书,请废八股取士之制。书达于都察院,都察院不代奏,达于总理衙门,总理衙门不代奏。当时会试举人集辇毂下者,将及万人,皆与八股性命相依,闻启超等此举,嫉之如不共戴天之仇,遍播谣言,几被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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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47 闰三月十九日先生给夏穗卿一书,里面也提到运动变科举的事,可以看出当时人情的闭塞情形和提倡变法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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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49 “瓜分之局已成,而人情闭塞如昨,至可忧耳。香帅到京,恐未必大用,位次太末,用亦未必有权,(幸亦如此,否则以忌刻之夫而当国,亦非所宜。)如许山川恐难朝夕,顷专意办变科举事,成否未可知,虽知其无及,不能不略为说法。”(闰三月十九日《与穗卿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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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51 现把他们当时所上的《请变通科举折》节录下来,以见其立论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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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53 “具呈举人梁启超等,为国事危急,由于科举乏才,请特下明诏,将下科乡会试,及此后岁科试停止八股试帖,推行经济六科,以育人才而御外侮,伏乞代奏事。窃顷者强敌交侵,割地削权,危亡岌岌,人不自保。皇上临轩发叹,天下扼腕殷忧,皆以人才乏绝,无以御侮之故。然尝推求本原,皆由科第不变致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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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55 夫近代官人皆由科举,公卿百执皆自此出。……然内政外交,治兵理财,无一能举者,则以科举之试,以诗文楷法取士,学非所用,用非所学故也。……故科举为法之害,莫有重大于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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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57 夫当诸国竞智之时,吾独愚其士人,愚其民,愚其王公,以与智敌,是自掩闭其耳目,断刖其手足,以与乌获离娄搏,岂非自求败亡哉!昔我圣祖仁皇帝已赫然变之矣。然此后复行之而无害者,窃谓当闭关卧治,士民乐业之时,无强敌之比较,无奸宄之生心,虽率由千年,群愚熙熙,固无害也。无如大地忽通,强邻四逼,水涨堤高,专视比较,有一不及,败绩立见,人皆智而我独愚,人皆练而我独暗,岂能立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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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59 顷者伏读上谕,举行经制之科,天下咸仰见旁求之盛意矣,而以旧科未去,经制常科,额又甚隘,举人等从田间来,见生童昼夜咿唔,尚诵读割裂搭截庸恶陋劣之文如故。举人等亦未免习写楷法,以备过承策问之用,当时局危急如此,而天下人士为无用之学如彼,岂不可大为忧哉?此非徒多士之无耻,亦有司议例之过,以误我皇上,以亡我中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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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61 夫易尚穷变,礼观会通,今臣工频请开中西学堂,皇上频诏有司开京师大学矣。然窃观直省生童之为八股以应科举,一邑百千,皆非郡邑教官教之者。盖上以是求,下以是应。昔齐桓服紫,一国皆服紫,楚灵细腰,宫人饿死。皇上抚有四万万之民,倍于欧罗巴全洲十六国之数,有雷霆万钧之力,转移天下之权,举天下之人而陶冶成才,以御侮兴治在一反掌间耳,奚惮而不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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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63 查经制常科,已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王大臣会同礼部议准颁行。伏乞皇上忧恤国家,哀怜多士,奉圣祖仁皇帝之初制,尽行经制科之条例,断自圣衷,不必令礼官再议,特下明诏,宣布天下,今自丁酉戊戌乡会试之后,下科乡会试,停止八股试帖,皆归并经制六科举行。其生童岁科试,以经古场为经制为正场,四书文为二场,并废八股试帖体格。天下响风,改视易听,必尽废其咿唔割裂腐烂之文,而从事于经制之学。得此一年讲求,下科人才,必有可观,风化转移,人才不可胜用。皇上挟以复仇雪耻,何所往而不可哉!变法之要,莫过于此。举人等素习举业,并讲楷法,于兵农工商内政外交之学,向未讲求,致外国新法及一切情形,尤所未睹,将来幸被贡举,皇上授官任政,不出举人等,既内自惭悚,实恐误国。顷上痛误国,下恤身家,不敢复恋旧习,以循私便,同声知误,更无异辞。谨合辞上渎,伏乞代奏皇上圣鉴。谨呈。”(五月十三——十四日《国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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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65 (五)徐致靖之奏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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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67 戊戌年的百日维新开端于四月二十三日的定国是之诏,要明白康、梁两先生的变法运动的详细经过,有《南海先生自编年谱》和《戊戌政变记》两书可以参考。现在我们把几件重要的事简叙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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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5169 一、外患的压 促成光绪帝变法决心的第一原因就是外患的压迫。甲午年的失败在中国对外关系上是一件空前的奇耻大辱。接连着就有去年冬德人强占胶州的案子,和今年三月俄索旅大的事件。这些接踵而至的重大压迫,使一般比较开明的士夫都感觉到中国的政治有改弦更张的必要,这是戊戌变法运动进行特别猛烈的一个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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