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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仙鉴:得六月十二日复书,为之大惊,此事安可以禀堂上?卿必累我捱骂矣;即不捱骂,亦累老人生气。若未寄禀,请以后勿再提及可也。前信所言不过感彼诚心,余情缱绻,故为卿絮述,以一吐其胸中之结耳。以理以势论之,岂能有此妄想。吾之此身,为众人所仰望,一举一动,报章登之,街巷传之,今日所为何来?君父在忧危,家国在患难,今为公事游历,而无端牵涉儿女之事,天下之人岂能谅我?我虽不自顾,岂能不顾新党全邦之声名耶?吾既已一言决绝,且以妹视之,他日若有所成复归故乡,必迎之家中,择才子相当者为之执柯,(吾因无违背公理,侵犯女权之理。若如蕙珍者岂可屈以妾媵。但度其来意,无论如何席位皆愿就也。惟任公何人,肯辱没此不可多得之人才耶?)设一女学校,使之尽其所长,是即所以报此人也。至于他事,则此心作沾泥絮也久矣。吾于一月来,游历附近各小埠,日在舟车鞍马上,乡人接待之隆,真使人万万不敢当。然每日接客办事,无一刻之暇,劳顿亦极矣。卿来信所嘱,谓此事若作罢论,请即放过一边,勿常常记念,以保养身子云云。此却是卿过虑之处。曾记昔与卿偶谈及,卿问别后相思否?吾答以非不欲相思,但可惜无此暇日耳。于卿且然,何况蕙珍?在昔且然,何况今日?惟每接见西人,翻译者或不能达意,则深自愤恨,辄忆此人不置耳。近亦月余不见此人,因前事颇为外人所传闻,有一问者,吾必力言并无其影响,盖恐一播扬,使蕙珍难为情也。因此之故,更避嫌疑,不敢与相见。今将行矣,欲再图一席叙话,不知能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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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匪陷京津,各国干涉,亡国在即,吾党在南,不识能乘时否?嗟夫!嗟夫!吾独何心,尚喁喁作儿女语耶。……再者,卿来书所论,君非女子不能说从一而终云云,此实无理。吾辈向来倡男女平权之论,不应作此语。与卿相居十年,分携之日,十居八九,彼此一样,我可以对卿无愧,虽自今以后,学大禹之八年在外,三过其门而不入,卿亦必能谅我。若有新人双双偕游各国,恐卿虽贤达,亦不能无小芥蒂也。一笑!吾虽忙杀,然知卿闲杀闷杀,故于极忙之中,常不惜偷半夕之闲,写数纸与卿对语。任公血性男子,岂真太上忘情者哉。其于蕙珍,亦发乎情,止乎礼义而已。”〔光绪二十六年五月(西六月三十号)《与蕙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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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先生有《纪事诗》二十四首,完全是咏述这件事的。现在我们择录五首在下面,第二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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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愧年来负盛名,天涯到处有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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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荆说项寻常事,第一相知总让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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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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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既已无男子,独有青睐到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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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深恩安可负,当筵我几欲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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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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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未灭敢言家,百里行犹九十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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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有旁人说长短,风云气尽爱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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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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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维新事可望,相将携手还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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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悬一席酬知己,领袖中原女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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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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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忆中原事可哀,苍黄天地入蒿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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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更作喁喁语,起趁鸡声舞一回。”〔《合集·文集》之四十五(下)第八——九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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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到沪后寓丰阳馆。狄楚青《任公逸事》里记先生当时的生活情形和与同志交涉各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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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七月任公曾在上海虹口丰阳馆十日,任公以日本料理不甚佳,由余家日日送小菜以佐餐。任公到之第三日,陈景韩在丰阳馆与谈二小时,乃初次见面也。除见景韩之外,吴禄贞寿卿曾来多次。又唐被难之消息到东,吴寿卿在日本,谓任公之命嘱伊往鄂营救,吴到时同人已被难。寿卿云:终须一往,乃携款乘轮往。任公函来,极称寿卿之才。其时寿仅十六七岁也。”(狄楚青述《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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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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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义和团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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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三月,义和团始起于北京,四月其势已盛。到五月便发生杀戮日使馆书记杉山彬的案子。以后毁教堂,杀教民等事,就相继兴起了。五月二十至二十四,清廷举行四次御前会议,讨论并决定利用义和团对付外人的方针。六月便有杀五大臣,围攻公使馆的事。六月十七日,天津失守。七月二十日,英军首陷京师,西后携光绪帝于黎明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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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方义和团正盛的时候,南省督抚单独成立自保的局面,当时参加者,有江督刘坤一,粤督李鸿章,鄂督张之洞等。他们互约,一方面不受政府祸国的乱命,一方面与各国领事成立共保中外人生命财产,和彼此不起衅端的协定。结果东南半壁,赖以保全,此事的成功,沪上维新士夫促成的力量也很大。可以参考《啬翁自订年谱》和《日益斋日记》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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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义和团的起因和当日朝廷情形,王小航《方家园杂咏记事》里记得很详细,现在把它抄在下面,作为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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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刚漪崇辈,稔知太后久已褫魄于洋人,非先制洋不能振太后之气,于是急煽拳匪,不数月而燎原势成。庚子三月,刚毅往涿良抚匪,还朝面奏曰‘民气可恃’,皇上驳之曰‘民气两字是虚的,怎能依靠’,太后及诸大臣皆若不闻。拳匪之口号曰:不斩一龙二虎,不能成功。二虎者,荣相及在外之李文忠,一龙者皇上也。王公及宫监争迎大师兄,声言大师兄能望气而识二毛子,二毛子者,信洋教之人也。又言女拳师能飞行空中,取人首级,太后召大师兄入宫,令其遍视妃嫔宫女,以察是否二毛子。太后平日甚聪明,亦不恶洋教。此则佯为迷信,实阴令拳匪豫识宫中部位路径,以备临时作用也。一日,太后引皇上召集大学士、军机大臣、外务大臣、六部九卿、大师兄、众师兄开御前会议于前殿,或红顶珠褂,或短衣红包头,济济盈庭。凡红包头者,皆忠义愤发,慷慨陈词,诸红顶附和之。荣、王(文韶)诸相,不敢一言,惟徐用仪、杨立山、许景澄微有驳诘。许景澄因久驻外洋,故陈说各国之实力,大师兄斥为奸臣。皇上离座下,执景澄手哭曰:‘不想我朝二百余年,灭于此辈之手也。’景澄亦哭,刚毅厉声喝曰:‘许景澄失礼。’皇上惊缩急退。太后命景澄下去,景澄叩头呼曰:‘求皇太后保护我皇上。’是日许公已拚死矣。遂遵命退出。于是全场无异议者,灭洋之计遂定,各地戕官杀掠,营汛不敢制。提督载澜亦设拳坛,先兄湘岑公为载澜之部将,以不信拳被戕。其京内外攻劫洋人,焚杀良民等事,有《拳匪纪略》等书,各述见闻,兹不多序。”(《方家园杂咏记事》第九——十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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