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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即已依长者命,立发一函向港中(穗、镜、铁、寿)四人先自认过,并辨明彼等所以误疑弟之处矣,想可释然。弟前此通函各处诚稀疏,实为文字所困,不得不尔也。长者指弟多疑,实弟之短,今后当力戒之。离群索居,非借师友之责备,不能为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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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忽又下征医诏,想甚忧疑。其实上绝无病,而地位亦甚安,不足深虑。此消息至确,望并禀南佛。”(光绪二十九年《与勉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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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日,先生由圣路易至芝加高,该市有华人三千余,保皇会新成才一月。初七日,往西贤雪地。十四日,至垦士雪地。该地有华人二百余,保皇会早成,先生仅留一宿,演说以外,未能多所观察。十五日晚,北入汶天拿省。十六日,至比令士,演说一晚,行。十八,至笠荣士顿,演说两晚,行。汶天拿省共有华人二千余,分属十余市,但保皇会发达最盛,有会所的有十二市。先生居笠荣士顿的时候,曾小病,同人劝浴于落机山中之温泉。该地风景幽绝,先生浴三日始行。于时得诗数首,里面有一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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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穆穆日如年,独步长歌复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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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兹游一奇绝,落机深处浴温泉。”(《合集·专集》之二十二第九十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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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先生到表雪地。该地有华人六百余,生活颇瘠苦,全美中以此市待华人最酷。二十六日,到汶天会省的省会气连拿。汶省华人虽少,可是保皇会之开最早,而且很普及。其中有热诚会员数人,也很坚苦刻厉,因为该省西人凌侮华人最甚,所以会中别立一联卫部,专贮积公款,为相周相救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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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为光绪帝万寿节日,先生因联合附近各埠代表遥祝于气连拿。二十九日,至埃的荷省的博奇梯拉,留一宿行。该地有华人百余,已开有保皇会,但无会所。三十日,至片利顿,其地保皇会已开,有华人五百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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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先生可为感于新党的纷乱和腐败,已经不敢再倡革命主义了。六月二十七日,他给蒋观云的信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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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最后之函所论吴某[10]事,弟初睹甚骇怵,然不怡于中者累日,然犹冀其中之或有他种曲折,欲为吴解免也。今得滨中来书,并抄寄枚叔[11]狱中书,乃知其鬼蜮手段乃至此极!呜呼!不敢复相天下士矣。似此事而可为,则更何事不可为耶?似此人而可为此事,则又何人而可信耶?念之痛哭。中国之亡,不亡于顽固,而亡于新党,悲夫!悲夫!东中情形若何?闻留学生会馆散尽,仅余七十人,然否?公行止近复若何?颇思得拯救之法否?沪上被逮六君,想可无碍。然弟近数月来,惩新党棼乱腐败之状,乃益不敢复倡革义矣。”(光绪二十九年六月二十七日《致蒋观云先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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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日,先生至碧架雪地。三日,至贝市雪地。两埠都有保皇会。初五日,至抓李抓罅。该地属华盛顿省,有华人千余,保皇会开设甚早,团体最固。华人多从事农业和饮食店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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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先生至舍路。该市为华盛顿省第一大都会,有华人三千余,美国境内保皇会之开,以此市为最先。是时,适南海先生次女康同璧和先生仲弟梁启勋来美游学,因与先生相遇于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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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先生至砵仑。砵仑属柯利根省,有华人约五千,保皇会最盛,为西北部诸市总镇。先生到后,会中特召各市代表开会,与会者二十余市,一时称极盛。先生留砵仑期中,因为忙于接见同志,所以很少观察他事,独某日阅旧金山华文报纸,载我国领事馆随员谭某为美国警吏殴辱自杀的事,先生引为国耻,因作挽诗三首,里面一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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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权堕落嗟何及,来日方长亦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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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到沙虫已天幸,惊心还有劫余灰。”(《合集·专集》之二十一第一〇四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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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日,先生由砵仑往旧金山。其地华人有二万七八千之多,保皇会成立最早,注籍会员者约万人。先生到时,会员以军乐欢迎,盛况过于纽约。其时先生曾以旧金山华人为代表,研究华人的性质,在世界上占何等位置,据研究结果,先生以为华人所长者有五点:一爱乡心甚盛,二不肯同化于外人,三义侠颇重,四冒险艰苦,五勤俭信。所短者三点:一无政治能力,二保守心太重,三无高尚之目的。(详见《新大陆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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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五日,先生由旧金山往沙加免图。其地华人约六七百人,保皇会新成,先生留三日返。初十日,至罗省技利。其地有华人四千余,保皇会已经成立数年,至是大加扩张,各埠欢迎先生之盛,以此地为最。先生未到时,市会长便预备行市民欢迎之典,以马兵一队、军乐一队迎于车站。先生到后,市会长陪乘先绕行全市一周,沿途西人观者如堵,都拍掌挥巾致敬。当时会中以无广大演说场,特赶建牌楼一座于街心,以供演说之用。十三日,罗省技利市举行市民欢迎典礼,结彩于市会堂,全市名誉绅商皆到。先生演说一小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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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留罗市九日始行。行经裴士那。其地有华人二千余,当时尚无保皇会。先生演说两次,会遂成。又入显佛,演说一次。二十日,复返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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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先生给南海先生一封很长的信,报告运动会事的种种情形和困难,非常详细。现在把它抄在下面,藉见当时各事的大概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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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所示云樵书,敬悉一切。南洋不甚可恃,弟子及云等早已虑及之,今果然,亦情理耳。惟印、缅两处先生所以运动者,其道究何从,颇难索解,此俟相晤时,乃敬叩耳。先生返港甚善。此函到时,想既在港。弟子亦归心似箭,然此间事未能遽舍,又所定期欲搭之船,因檀岛全岛华民恶其辱我国,与之绝交者既六阅月矣,故又不能搭之行。既定议不复往檀,惟仍由‘皇后’船归耳。到滨之期,约在十月杪。在滨约逗留一两月。未知究能赶到港与先生相见否耳。至大会之期,则必不能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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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函论及会款事。兹将现所收得会款清单及支数清单写呈,并各埠汇款来之信一并呈览。君勉以半年之力,弟子以将及一年之力,而会款乃仅得此数,合计不及华银一万,除去舟车之费(梁、徐、鲍三人),几一无所获,悲夫。计惟波士顿于上半年曾汇港二千,此次续汇港二千,纽约上半年汇港二千,皆港银,合计(此次数)殆共得一万五千之谱。任、勉两人两年来之经营,尽于是矣。可胜浩叹!现弟子经手沙加免度罗省忌利及裴士那三埠,论理总应得美金三千,以上之会款,但既初期未收,不识究能收齐否也。墨西哥全国会款当可望得墨银七八千(未知详数)。然君力(力函附呈)函言,欲在彼处稍谋收来办殖民事业栖足之地,故许其暂划二千,所余亦当有五六千。此两年内,全美会款计充其量不能过三万元(华银),以实数计之,断不止此。即如纽约会款实过万数,而君勉属提千余(忘其数)汇粤赈济焉。弟子到纽时,纽人招待费大半用公款,此所谓慷他人之慨者也。计现在纽款当尚有美金千余,而不肯汇来,无从强之。费城款则曾提数百以扶《文兴》,彼又截留若干,为本埠用,亦无如何。波土顿界限尚分明,然亦旧会,新款无几,计今亦当尚存千数也。哈佛则小埠,其款附属于纽约耳。芝加高款当在四千以上,而彼中人无热心者,即有一二,人微言轻,故款乃至不能收齐。观陈文惠来书自见。故芝加高实无望之埠也。君力在彼二月,呕血以行,君勉到三次,而会不成,弟子淹留半月,演说十数次,当时踊跃,一去即散,亦几令我呕血矣。此东方各埠大略情形也。其余各埠皆旧会,无款存。大埠旧存款千余,弟子此次来亦当增二千以外;然大埠人极难处,彼当自有主意,不甚听调度,而又深轻港局诸人。董荫卿来信(原信呈上一览),大攻寿民,不遗余力,坚嘱款勿汇归,故弟子亦无从强之,惟嘱其捐港银二千于广东公学耳。然大埠亦实时时有他种需用之处,未能提清,亦是实情也。而在此舌焦唇敝者两月余,竟不能将所筹之款,有权操纵,以办实事,可愤滋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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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埠不使之立成会所,则会不久即散,使之立会所,又往往动支会款,此无如何也。计开会之法,君力最精,故其所开之埠款项,无不收足,会所亦坚固。然君力气魄小,能开小埠,不能开大埠。然勉避嫌,所订权限不分明,故会款实收到者,不及十之四五,然埠愈大,则团之愈难,而疑心愈重,勉之迁就,亦非得已也。弟子于近日新开之一二埠,如罗省沙加免度之类,皆仿君力法,划清款界,究不知能实行能持久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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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之难,万方同慨。先生前来书,以南洋人易摇动不可恃,谓弟子好运气,处处得意。孰知其中之曲折,固一辙耶。以表面言,则先生之受欢迎,或尚过于弟子,至其内情甘苦,此间殆亦不让南中也。即如款项一事,弟子等方指望尊处可大得手,而岂意尊处反日待此区区之款,为荆、聂计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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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等在此间日日下气,柔色怡声,以敷衍种种社会之人,真有如所谓公共之奴隶者。然问其有益于办内地实事者几何?又有益于该本埠之社会改良者几何?清夜自思,真觉不值,厌倦久矣。徒以既来此地,岂能舍去,而既做焉,又不能不用狮子搏兔之全力,穷精敝神于此间,至可痛,亦可怜也。不宁惟是,且担受一虚名,如近日港、沪各报纸,谓保记款若干十万,尽为某某吞噬者,日日以吸国民之血,吮国民之膏相诟詈。虽自问不愧,无恤人言,而所谓各埠之同志者,亦日相与窃窃私议,议之久而心滋冷矣。而我辈亦实未能做成一二实事,足以间执其口者,则诟詈之来,亦安得不直受之。故弟子往往清夜自思,恨不得速求一死所,轰轰烈烈做一鬼雄,以雪此耻,但今未得其地耳。弟子革论所以时时出没于胸中者,皆此之由。先生责其流质,斯固然也,又乌知乎外界之刺激,往往有迫之于铤而走险之路者耶?昔唐绂丞之死,(唐死,由日日接电催促起事,然实布置未周也——原初稿批注。)死于是,弟子自计将来其亦必死于是而已。阅世既多,厌世念自起,畴昔常以此责人,今亦不自知其何以与此途日相接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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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义难行,先生之言固也。然樱田之事,弟子以为舍钱买侠士者,其人必不可用,故力不主张,非谓此事之不宜行也。如现在所谓林侠者,弟子未见之,不能断其人,而何以数月不往,惟日日挥金如土,致使先生苦于供养,然则此等人供养之,果能为用乎,非弟子所敢言矣。数年来供养豪杰之苦况,岂犹未尝透耶?日日下气柔声,若孝子之事父母,稍拂其意,立刻可以反面无情。故弟子常与勉、云等言,今之供养豪杰,若狎客之奉承妓女然,数年之山盟海誓,一旦床头金尽,又抱琵琶过别船矣。故用钱以购人之死力,此最险、最拙之谋也。今先生所供养之人,或与前此不同。而弟子则入世愈深,机心愈甚,真有不期然而然者。故弟子之沮是议,非沮其宗旨也,沮其手段也。虚无党之为此也,皆党魁自为之。今党魁既不能为,欲仰仗于下等社会之人,以数万金冀饱其溪壑,弟子所不敢附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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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非坐待复辟,弟子等宁不知之,特此亦不过偶尔有激而言耳。然尝细思之,即那拉死矣,苟非有兵力,亦安所得行其志?而今日求得兵力又如此其难,外国侵压之祸又如此其亟,国内种种社会又如此其腐败,静言思之,觉中国万无不亡之理。每一读新闻纸,则厌世之念,自不觉油然而生,真欲瞑目不复视之也。先生于意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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