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71923e+09
1705719230 惟此间之不名一钱久矣,并借贷之路,亦殆绝,数月以来,节衣缩食,绝粮且时时而有,今将广智机器拍卖,妇女首饰尽行典当,曾不能供来往川资及电报之费,吾党内情如此,复何一事之能办者。呜呼,此真四万万人气数使然也。此旬日中,各重要人已先后入北,弟亦束装待发矣。度此书达于兄目之时,弟之足必已履中国之土。惟兹事之关键,则吾侪对于禁卫军及第六镇之心腹军士,不能无所以结其欢心,非得数万,如何能济?今妙手空空,只得靠天打卦而已。迫不得已,将详细情形全盘托出,以告吾兄,望兄与最热心而最慎〔缜〕密之同志力筹之。今日筹款之艰,不问而知,苟不得已,则押数处会所,似亦当办。至此之必能成功与否,则天事居其半,人事居其半。今日中国丁此劫运,吾又安敢谓其必如吾意,且事势变迁,往往非人所能逆料,吾固不敢谓必有效也。但此事而无效,中国遂真从此已矣,吾侪亦无为偷活于人世矣。吾党频年办事无功,复有何颜向各同志乞款项?然局中之苦,非局外所得知。所可自信者,吾辈十年以来,未尝敢以同志一文之血汗,自入私囊,而弟尤恃笔耕,自食其力,并未尝以家之计用一文公款,此则可以表天日者耳。今兹之事,非关危急存亡千钧一发,断不敢以请,如同志倘亦谅其心而肯一为援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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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32 再有托者,弟日内必行矣,弟气固甚壮,期于必成,然天下事安可逆睹,若其无成,而以身殉(但自经沟渎,吾必不屑为)之,亦意中事。若万一有他变,则全家二十余口,尽以托诸吾兄。吾老亲有仲策可料理,吾弱媳则惟吾兄抚之,天下方乱,无国可归,不能不令其暂住日本,但使之无冻馁以死,则所感多矣。顷此间最亲爱之人,皆已入京,若事成,则同建大业;不成,则同及于难,此皆意中事,无所容其忌讳也。惟兄欲助此事之成,则望于接信后十日内,竭其力之所及以筹济,筹得若干,即陆续电汇,庶尚可及。(就令北中有大变,甚至京城失守,而吾党操有此军,尚能为用,此意宜知之。)泣血摅诚尽于斯。敬承毅安、文卿老弟同览,各埠同志之共死生者与中国共存亡者同览。九月八日弟名心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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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34 再者电款可用梁令娴名,电到神户,别致一电到须磨,言某银行若干元,以便即收。不用南佛名及弟名者,免人属耳目也。且弟届时或已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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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36 顷已到奉天,拟明日入京,顺道先往滦州一行。北军中可用者约一镇半(第二十镇及驻奉混成协),若能用之以维持京城秩序,则大局可定。各省纷纷独立,专以杀暴民之势,他日皆为我用也。惟此数日中维持京城秩序实不易,必须吾到后一礼拜内无事,则后事乃可自任之耳。本初观望不进,今欲取巧,今欲取而代之,诚甚易,资政院皆吾党,一投票足矣。惟吾颇慎重不欲居此席,吾党今日但求一中心点,可以统一全国,毋致分裂,于愿斯足,现皇统可利用则利用之,若诚不能,亦尚有他法也。(此函多不实之词,务宜删——何天柱注。)”(宣统三年九月八日《致雪公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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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38 十一月初九日,《申报》载南海给徐君勉的信(原书应是农历九月初写出),里面所述筹划各事情形较为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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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40 “累电想收。大变若此,忧心如焚,欲握管相告而不及也。武汉军初变,不能长驱北陷,以为政府海陆立凑,不日可扑,岂政府疑新军无一敢调,又无军械,并乏兵饷,故十余日不能出师,汽车又不能载炮,遂令各地响应,全国沸变。刻闻长沙、南昌、兰州皆陷,或出讹言,而长沙大约不谬矣。日传消息皆沦陷响应,若是则可不期月而亡国,信到后不知天地有否?呜呼!以法国鉴之,革党必无成;以印度鉴之,中国必亡,故侧身无所。闻广东议自立,亦胜于兴革也。所幸武汉之事,出自将军黎元洪,而汤化龙参之,皆士夫也,或可改为政治革命。又适有机会,北中兵事,有熟人,亦有亲贵,欲胁以改政府,即以资政院[7]国会,并合十八省谘政局为议员,且罢征讨军令,往抚之。已发要人数四,入北运动。若不得,则欲募壮士数百为之,否则土头[8]亦必自专,亦无我等回翔地矣。事之成否,书到已见,远[9]亦决行。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此间困竭,安可得巨款,从此间商人已设法筹填,望必筹数万来。此时非起会所之时,闻捐获有款,且押会所,望尽来,若失此乎,后此虽有千万,无能为矣。事宜秘密,切勿过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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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42 先生于九月十六日由日本乘天草丸返国,返国前三日致徐君勉一书,说及此行的使命希望和整个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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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44 “电款已收。仆明日行矣。禁已解,此行掉臂而前,更无险象。前所布画,今收功将半(亦有不能行者)。此次政治革命之成功,颇出意外也。惟拨乱反治之大业,终未能责诸旦夕,非躬赴前敌,难奏全功。幸资政院已握一国实权,而议员大半皆同志,仆此行必当有所借手也。和袁,慰革,逼满,服汉,大方针不外此八字,望以告各同志。余俟到京后续报。”(九月十三日《与勉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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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46 先生于十九日抵大连,二十日为旅顺之游,当夜乘汽车往奉天,晤熊秉三。将抵大连时与其长女令娴一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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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48 “再阅二时,抵大连矣。尽日所思太多,欲佂一诗拟杜老《北征》,竟不能成也。此二日不见报纸,不知复有何变象,但使此一旬中,北京秩序不破,则吾事大可为也。拟今夕即乘车往奉,小住半月。先到滦州一宿(可告南佛),乃入京,或挟百数十军士往,亦未可知,可将□连住址即寄来,凡书皆寄琼生可也。”(九月十九日天草舟中《与娴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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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50 又先生抵大连后,给梁令娴一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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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52 “顷抵大连住太和旅馆,本欲今晚八时半往奉,秉三已派李彬士来接,且云秉明晨即至,属在此小待,大约须与彼同行也。秉入都,昨夕始返奉。(所发奉电,第一次不明,幸有第二次来。)据言报纸所传都中事,大半谣言,不足信。惟冢骨[10]始终观望,迄今未到(据云二十到),都中纯为无政府之状态,斯最可忧耳。今所希望者,都中能于旬日内维持秩序,待吾到后事必可定,若此数日间无端生变,则未如之何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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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54 吾首涂后一日,大连、奉天报纸即已遍登,不知何人所泄,想中东报馆久已播扬,内地亦举国咸知矣。此间官吏相待极殷,民政长官派代理人(吾已谢见之)到船迎接,且云沿路派警察护从,言辞甚恭。吾明日见秉丈后当即行,惟不知京奉路有梗否?张敬如(绍曾)已入都(兹事不甚妙),蓝少豪(天蔚)在奉,闻吾来额手相庆云。吾无论如何险难,必入都。都中若忽有他变,无论何国使馆皆可暂住,决无他虑,可极放心。入都后若冢骨尚有人心,当与共戡大难,否则取而代之,取否惟我所欲耳。若天子已下堂,则又别论也。此书呈太夫子一阅后,即寄家中可也。”(九月十九日《与娴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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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56 先生抵大连前后,感慨之余,成《归舟见月》、《述归杂诗》、《游旅顺》等诗数篇。现在我们把《述归杂诗》中第一、三、四、五,四章钞录在下面,借见先生当日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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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58 “布帆亦无恙,秋老吾当归。归欤欲安适,辽沈指京师。都人逝将去,子归更何为?孰念千圣业,系兹一发危。鱼烂一以及,睒睒群魑窥。昔闻同室斗,匍匐当救之。内审义分定,敢辞才力微?君看愚叟志,太行曾可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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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60 “儿女识恩怨,丈夫忧家国。当其两未喻,相诟以大惑。齐襄九世仇,据乱理斯得。岂闻垂裳治,乃复问帝力。虚器定群疑,譬则星环极。让皇居其所,古训聊可式。愿毋斗困兽,渔人在吾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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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62 “冷冷黄海风,入夜吹我裳。西指烟九点,见我神明乡。昔为锦绣区,今为腥血场。嗷鸿与封豕,杂厕纷相望。兹栝安可触,弛恐难复张。仰视云飞浮,俯瞰海汪洋。天运亮可知,回向恻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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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64 “亭亭须磨月,穆穆双涛园。地偏适我愿,栖仰费盛年。我有所爱女,晨夕依我肩。念我行役劳,送我忍汛澜。我已身许国,安所逃险邅。成毁事不期,行我心所安。天若佑中国,我行岂徒然。待我拂衣还,理我旧桃源。”〔《合集·文集》之四十五(下)第六十七—六十八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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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66 先生到奉天后,曾接连给梁令娴三书,里面讲到奉天以后的情形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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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68 先生二十一日给梁令娴第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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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70 “顷已抵奉天,秉丈尚未晤,(秉丈昨日来大连,已乘汽车到营口矣,忽得奉天急电折回,以电相告吾,即于昨晚乘车来。)须明、后乃能定所向,大约总先到滦州也。奉天情形极危急,恐此书到时,报中已报变象。吾故暂住日本租界内,未遽入城也。”(九月二十一日《与娴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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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72 先生同日给梁令娴第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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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74 “为电报所误,与秉丈来往相左,彼今日又到大连,须明午乃能返此(官界中已见数人),本拟先见次帅,因奉城纷扰已极,今日正开保安会,在督署会议,谅不能深谭,不得已仍俟秉丈来,取进止,大约明日尚不能成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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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76 数日以来,形势刻刻改变,在东时之理想及沿途所策划,大半不能行,只得临机以应耳。冢骨所以迟迟不入京之故,闻武胜关为革军所扼(王天游之兵),彼不能退,不能进,亦殊可怜。都中虚无人焉,旧内阁已辞职,不管事,新内阁未成立,资政院议员遁逃过半,不能开会,亲贵互相阋,宫廷或尚有他变,日日预备蒙尘。天之所废,谁能兴之,真不知所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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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19278 吾此行终以见张、蓝二人为主,(若早两日到,在此可以见蓝,彼日望吾至。)二人现皆已入都矣。大约都中秩序,十日内恐必将破,冀破后,能用此二军恢复秩序,与外交团交涉,徐图进取耳。现时所思如此,到京后能否办到,又非所知也。张、蓝闻确是可人,但其部下如何又不可知,安保其不为吴禄贞者。今一线希望,在求保全此二人,保全此二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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