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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65 “客冬养疴家居,诵陶集自娱,辄成论陶一篇,陶年谱一篇,陶集考证一篇。更有陶集私定本,以吾所推证者重次其年月,其诗之有史迹可稽者为之解题。但未敢自信,仅将彼三篇布之云尔。”(《合集·专集》之九十六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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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67 四月三日,先生致张菊生一书,请代抄《汾州府志》序文等。是时已有拟辑《清儒学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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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69 “示悉。《汾州府志》不必借读,但欲公饬人将原序抄寄耳。顷欲辑《清儒学案》,先成数家以问世。其第一家即戴东原,现将脱稿,故欲知此书来历也。高邮王氏父子文集,闻有刻本,尊处有之否?又李先生因笃爱《祺堂集》、潘稼堂耒《遂初堂集》、王山史宏撰《山志》、傅青主《霜红龛集》皆有否(以上四书能代觅购尤感)?最好饬将涵芬楼所藏清人文集及笔记抄一目录见示,其有难得之本尚拟托雇人抄写也。”(民国十二年四月三日《致菊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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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71 又二十八日一书,言寄《东方杂志》文章及著述情形。是时已在翠微山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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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73 “拙稿多首,虽其细已甚,或可备《东方杂志》用数纸,谨寄呈,收到并乞示复一语。顷养疴山中,虽不废著述,第所事者皆长编性质耳(复示及钞汾志序敬收),《遂初堂集》顷已得之,亦可以傲公矣。”(民国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致菊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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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75 四五月间,先生在居翠微山期中,曾应《清华周刊》记者之请,为该刊撰《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一文。(其时胡适之氏亦为该刊撰《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一篇。)该文初载《清华周刊》,以后刊印单行本,末附附录三篇,一、《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二、《治国学杂话》,三、《评胡适之的〈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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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77 五月八日,先生有与梁令娴一书,告诉梁思成等五月七日遇险的详细经过。兹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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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79 “宝贝思顺:你看见今日《晨报》,定要吓坏了。我现在极高兴的告诉你,我们借祖功宗德庇荫,你所最爱的两位弟弟,昨日从阎王手里把性命争回。我在西山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你是知道的,昨日是你二叔生日,又是五七国耻纪念,学生示威游行,那三个淘气精都跟着我进城来了。约摸十一点(午前)时候,思成、思永同坐菲律宾带来的小汽车出门,正出南长街口被一大汽车横撞过来,两个都碰倒在地。思永满面流血,飞跑回家,大家正在惊慌失色,他说快去救二哥罢,二哥碰坏了。等到曹五将思成背到家来,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两个孩子真勇敢得可爱,思成受如此重伤,忍耐得住,还安慰我们,思永伤亦不轻,还拚命看护他的哥哥。)眼睛也几乎定了。思忠看见两个哥哥如此,呱的一声哭起来,几乎晕死。我们那时候不知伤在何处,眼看着更无指望,勉强把心镇定了,赶紧请医生。你三姑丈和七叔乘汽车去(幸我有借来的汽车在门),差不多一点钟才把医生捉来。出事后约摸二十多分钟,思成渐渐回转过来了,血色也有了,我去拉他的手,他使劲握着我不放,抱着亲我的脸,说道:爹爹啊,你的不孝顺儿子,爹爹妈妈还没有完全把这身体交给我,我便把他毁坏了,你别要想我罢。又说千万不可告诉妈妈。又说姐姐在那里,我怎样能见他?我那时候心真碎了,只得勉强说,不要紧,不许着急。但我看见他脸上回转过来,实在亦已经放心许多。我心里想,只要拾回性命,便残废也甘心。后来医生到了,全身检视一番,腹部以上丝毫无伤,只是左腿断了,随即将装载病人的汽车装来,送往医院。初时大家忙着招呼思成,不甚留心思永何如。思永自己说没有伤,跟着看护他哥哥。后来思永也睡倒了,我们又担心他不知伤着那里,把他一齐送到医院检查。啊啊!真谢天谢地,也是腹部以上一点伤没有,不过把嘴唇碰裂了一块(腿上亦微伤),不能吃东西。现在两兄弟都在协和医院同居一房,思永一个礼拜可以出院,思成约要八个礼拜。但思成也不须用手术(不须割),因为骨并未碎,只要扎紧,自会复原。今朝我同你二叔、三姑、七叔去看他们,他们哥儿俩已经说说笑笑,又淘气到了不得了。昨天中饭是你姑丈和三姑合请你二叔寿酒,晚上是我请,中饭合家都没有吃,晚饭我们却放心畅饮压惊了。我怕你妈妈着急发病,昨日一日瞒着没有报告,今朝我从医院出来,写了一封快信,又叫那两个淘气精各写一封去,大约你妈妈明天早车也要来看他们了。内中还把一个徽音也急死了,也饿着守了大半天(林家全家也跟着我们饿),如今大家都欢喜了。你二叔说,若使上帝告诉我们,说你的孩子总要受伤,伤什么地方听你自择,我们只有说是请伤这里,因为除此以外,无论伤那里,都是不了。我们今天去踏查他们遇险的地方,只离一寸多,便是几块大石头,若碰着头部真是万无生理。我们今天在六部口经过,见一个死尸横陈,就是昨天下午汽车碰坏的人,至今还没殡殓,想起来真惊心动魄。今年正月初二,我一出门遇着那么一个大险,这回更险万倍,到底皆逢凶化吉,履险如夷,真是徼天之幸。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因为《晨报》将情形登出,怕你一见吓倒,所以详细写这封信。我今日已经打了二十多圈牌了,我两三日后仍回西山,我在那里住的舒服极了(每日早起又不饮酒)。”〔民国十二年五月八日(旧三月二十三日)《与宝贝思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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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81 又十一日有一书,告诉梁思成等受伤状况和解决该案的经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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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83 “宝贝思顺:你看第一封信,吓成怎么样?我叫思成亲自写几个字安慰你,你接到没有?思永现已出院了,思成大概还要住院两月。汝母前日入京抚视他们,好在他们都已复原,所以汝母并未着急。汝母恨极金永炎,亲自入总统府见黄陂请责之。其后金某来院慰问,适值汝母在,大大教训他一场。金某实在可恶,将两个孩子碰倒在地,连车也不下,竟自扬长而去,一直过了两日,连名片也没有一张来问候。初时我们因救命要紧,没有闲工夫和他理论,到那天晚上,惊魂已定,你二叔方大发雷霆,叫警察拘传司机人,并扣留其汽车。随后像有许多人面责金某,渠始来道歉。初次派人差片来院问候,被我教斥一番,第三日始亲来。汝二叔必欲诉诸法庭,汝母亦然;但此事责任仍在司机人,坐车人不过有道德责任而已。我见人已平安,已经心满意足,不欲再与闹。惟汝母必欲见黎元洪,我亦不阻止,见后黎极力替赔一番不是,汝母气亦平了,不致生病,亦大好事也。思成今年能否出洋,尚是一问题,因不能赶大考也(现商通融办法),但迟一年亦无甚要紧耳。我现课彼在院中读《论语》、《孟子》、《资治通鉴》,利用这时候多读点中国书也很好。前两天我去看他们,思永嘴不能吃东西,思成便大嚼大啖去气他。思成腿不能动,思永便大跳大舞去气他。真顽皮得岂有此理。这回小小飞灾,很看出他们弟兄两个勇敢和肫挚的性质,我很喜欢。我已返(昨日)西山著我的书了。今晨天才亮便已起,现在是早上九点钟,我已成了二千多字,等一会蹇七叔们就要来(今日礼拜六)和我打牌了。”(民国十二年五月十一日由翠微山秘魔岩《与宝贝思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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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85 是时先生有与梁思成一书,告在医院乘机读国学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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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88 “父示思成:吾欲汝以在院两月中取《论语》、《孟子》,温习诵,务能略举其辞,尤于其中有益修身之文句,细加玩味。次则将《左传》、《战国策》全部浏览一遍,可益神智,且助文采也。更有余日读《荀子》则益善。各书可向二叔处求取。《荀子》颇有训诂难通者,宜读王先谦《荀子集解》。可令张明去藻玉堂老王处取一部来。”(民国十二年五月《与思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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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90 五月中旬,南海先生漫游至津。二十日,先生曾致一书,恳邀至翠微山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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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92 “夫子大人函丈:闻杖履抵津,欢喜踊跃。启超一月前入京在秘魔岩独居读书,闻讯即拟赴津敬谒。因小儿被车轧伤,现入医院,顷正割驳,须稍照料抚视,不审吾师拟入京否?翠微山色正佳,能来小住,亦一适也。若厌京尘不欲莅止,不识在津亦拟一盘桓否?希饬一示,当即造也。”(民国十二年五月二十日《致夫子大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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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94 又二十一日一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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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96 “晨间上书计达,秘魔岩为吾师旧游地(弟子一人独居此间),三十年前题壁犹存,此时景物正佳,能一来盘桓,至足乐也。若不愿入京,在丰台转车至黄村驿(京西之黄村),则去此数里耳。何日能来,希饬先一日见示(或以电话告北京南长街舍弟处),当敬迓。”(民国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致夫子大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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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598 二十六日,先生再致南海一书,是时已经两度会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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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600 “两次捧杖履,终恨卒卒未疗积想也。呈上纸三张,一款志摩者,即昨日造谒之少年,其人为弟子之弟子,极聪异,能诗及骈体文,英文学尤长,以英语作诗为彼都人士所激赏。顷方将弟子之《先秦政治思想史》译为英文也。一款宰平者,其名为林志钧,深于佛学,前袁世凯称帝时,最先弃官者也,素敬先生,故为代求。一款藻孙者,其人为弟子之内侄,欲得数字以志景仰,希推爱随意为一挥,至幸。京尘恶浊,吾师不往亦佳,既尔则秘魔之游似亦可不必矣。弟子今日早车入京,若师行甚促,恐不复走送,主臣主臣。(阁帖赐跋成,或交去手带回亦可,丁在君乞赐纪念语,若书就亦请掷弟子处)。”(民国十二年五月二十六日《致夫子大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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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602 春夏间,张君劢、丁在君因为人生观的争论,发起很剧烈的玄学与科学的论战。其时先生正在养病翠微山中,因为怕他们过用意气反伤和气的原故,所以当时曾撰《关于玄学科学论战之战时国际公法》和《人生观与科学》两篇文章,借以导入为真理而论战的途径。他在第二篇文章里边有下面一段话,可见他对于玄学和科学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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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604 “人类生活,固然离不了理智,但不能说理智包括尽人类生活的全内容,此外还有一极重要一部分——或者可以说是生活的原动力,就是情感。情感表出来的方向很多,内中最少有两件的的确确带有神秘性的,就是‘爱’和‘美’。科学帝国的版图和威权无论扩大到什么程度,这位‘爱先生’和那位‘美先生’依然永远保持他们那种‘上不臣天子,下不友诸侯’的身份。请你科学家把‘美’来分析研究罢,什么线,什么光,什么韵,什么调,……任凭你说得如何文理密察,可有一点儿搔着痒处吗?至于‘爱’,那更玄之又玄了。假令有两位青年男女相约为‘科学的恋爱’,岂不令人喷饭?又何止两性之爱呢,父子朋友……间至性,其中不可思议者何限。孝子割股疗亲,稍有常识的也该知道是无益,但他情急起来,完全计较不到这些。程婴、杵臼代人抚孤,抚成了还要死。田横岛上,五百人死得半个也不剩。这等举动,若用理智解剖起来,都是很不合理的,却不能不说是极优美的人生观之一种。推而上之,孔席不暖,墨突不黔,释迦割臂饲鹰,基督钉十字架,替人赎罪,他们对于一切众生之爱,正与恋人之对于所欢同一性质,我们想用什么经验什么轨范去测算他的所以然之故,真是痴人说梦。又如随便一个人对于所信仰的宗教,对于所崇拜的人或主义,那种狂热情绪,旁观人看来多半是不可解,而且不可以理喻的,然而一部人类活历史,却十有九从这种神秘中创造出来,从这方面说,却用得着君劢所谓主观,所谓直觉,所谓综合而不可分析……等等话头。想用科学方法去支配他,无论不可能,即能,也把人生弄成死的没有价值了。”(《人生观与科学》《合集·文集》之四十第二十六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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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606 又同文的结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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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608 “我把我极粗浅极凡庸的意见总括起来,是‘人生关涉理智方面的事项,绝对要用科学方法来解决;关涉情感方面的事项,绝对的超科学。’”(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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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610 六月一日,先生与梁令娴一书,告山居生活及其他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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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22612 “诸书计达。汝母遇外祖母之丧,尚能勉抑哀思,不致生病,稍可慰。思成之伤用手术三次(打药针八次),现已完全接好,可以如常人一样,四星期后便可出院,今年出洋亦不至耽阁,总算万幸,汝母拟日内返津一休息也。吾仍居西山,但日来频频入城,以云养静,则殊不静也,但读书著述仍不废耳。吾挽汝外祖母联云:‘寿跻期颐,抚有内外胤孙百人强,母宜笑瞑。生未一拜,没仅刍醴奠临万里外,我用惭伤。’久未得汝书,甚念,辄写寄此两纸。”(民国十二年六月一日《与思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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