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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太祖请钱俶在皇宫后苑宴射,陪同的只有大宋朝分封的诸位王爷,连宰相都没有资格参加。李煜和刘鋹这回没资格跟着沾光了。把个钱俶感动得,眼泪哗哗的,一个劲儿往下淌。太祖还把赵光义、赵光美叫来,让钱俶跟他们共叙兄弟之情。钱俶说什么也不敢接受,太祖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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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对钱俶的优厚礼遇,使李煜心里更觉自己孤苦。回到房中,无所事事地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铜镜,看着自己抑郁的表情,感觉自己忽然间又憔悴了许多,于是又顾影自怜地拿起了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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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春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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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想回家了,这怎么可能?自从四十年来的那份家国彻底毁掉之后,三千里地的山河,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李煜,哪还有什么家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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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正在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这在农民看来比油还珍贵的春雨,却勾起了李煜无限的惆怅,无限的忧苦,无限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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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从小生长在宫闱里,没机会出去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礼。连跟别人家的孩子打架的机会,他都没有享受到过。他感受不到雄山大川的巍峨浩荡,满肚子里装的,除了亭台楼榭、人工园林、金玉小玩、琴棋书画之外,差不多就剩下锦衣玉液、帘笼床几、你恩我怨之类的生活物件和生活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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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煜当过君王,曾经领导过一个国家十好几年,但他不是英雄。他没有英雄蛰居时的那种抱负和胸襟,也没有英雄得意时的那种豪迈和雄壮,更没有英雄失魂落魄时的那种悲苦和苍凉。有的只是一些精微而且细腻,缠绵而又胶粘的小儿女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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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种时候,李煜只能借助周围环境的变化,把自己关在解不开的心思牢笼里,同情并玩虐自己的悲惨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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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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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肚肠子愁怨难解,满胸腔子悔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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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事前已经决定,四月份要在西京洛阳的南郊,举行大规模的祭天活动。这之前的大祭,太祖都在东京汴梁——大宋朝的神都——国家正式的首都举行。这次选择在西京洛阳——陪都举行,主要是考虑期间要前往安陵向父亲报功,拜祭安陵,那里还有陪葬的老娘和妹妹。太祖同时也想顺路回趟洛阳,到自己从小生长的故乡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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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准备到洛阳去了,钱俶一再要求跟着一同前往扈从,太祖没有答应,让他把儿子留在汴梁,自己先回到吴越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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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俶返程之前,太祖又在讲武殿里设宴款待。酒席宴间,太祖对钱俶说:“南北气候和饮食习惯都不同,卿来已久,可能已经很不适应了。赶紧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咱们再相见。”钱俶痛哭流涕地向太祖保证:“微臣以后,每隔三年,一定来看望您一次。”“路途遥远,行走不便,不必总来,等以后我想你的时候,会给你下诏书,到时候再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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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俶用手帕不断擦拭着自己充满泪水的眼睛,依依不舍地登船返程了。上船之前,太祖递给他一大包东西,让他上船以后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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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站在岸边,直到看不见钱俶乘坐的轮船时,才返身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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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俶看不见太祖了,这才打开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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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开不知道,一打开吓一跳。钱俶着实在船上紧张了好一阵子,开始还以为包裹里是太祖给他的赏赐呢,看了以后才知道,都是些大宋朝的大臣们写给太祖的奏章。全都是给太祖献计,让太祖就地扣留钱俶,要挟他把吴越国乖乖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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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俶知道,这可不是一包普通的信件,也不是大宋朝的大臣们的一些建议,而是智慧的大宋皇帝传递给自己的一份信息,这份信息乃是大宋皇帝下达给他的委婉的命令——“国家一定要统一,这个你知道。我不会强迫你,为了你能体面而有尊严地到来,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可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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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钱俶的聪明,能看不懂太祖的真正意思吗?不过同时,钱俶也在心里说:“大宋朝的皇爷才是真天子呀!人家的胸怀,是那么宽广;人家的用心,是那么的仁慈而又深远哪!对咱们那真是好得没边了。要是就把咱扣那儿,咱还能有什么办法吗?咱得自个自觉点,才对得住人家这份心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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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这份心思,钱俶回到了杭州。回去之后,把上朝时的正位空出来,每次朝会,自己只是坐在一边的一个陪坐上。群臣不解,钱俶说:“神京在北,真天子的容颜如在目前。我坐在这里,就像陛下坐在正位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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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钱俶再给太祖进贡,都是把所有的贡品事先摆放在庭院里,焚香礼拜之后,再郑重地重新装好打包,派人送到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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