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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04 澜公派人来,请我明日到他家共进早餐。虽然他现在公务繁忙,然而他和他的兄弟们都不忘尊敬、礼待他们的师傅。他虽然生性暴烈好战,但是有时又极其温文尔雅。继彬派人来问我,是否愿意将家搬到北城他的府邸去,因为我们居住的城区靠近开仗的地点,枪炮的声音很大,但是因为我耳聋,丝毫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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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06 继彬正在给他的岳父毓贤写信,告知他早晨宫中早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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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08 澜公写信告诉我,说今天傍晚时分,某人告知端王和启秀,称汉奸袁昶下令,将之前所杀的德国公使尸体棺殓,此人想要端王下令将此德国公使戮尸并悬挂于安东门上。袁昶辩解道,他在总理衙门任职时,与这个德国公使相识,他不忍心让他暴尸街头。《孟子》曾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然而,这样的汉奸竟然敢同情我天朝上国的敌人。太令人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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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10 五月二十五日申时,我的轿夫已经逃出了京城,今天我不得不乘坐马车前往澜公府邸。端王、军机大臣刚毅也在那里。同样,新任命的步军统帅崇礼以及贝勒载濂也在场。端王今早觐见了太后。太后和皇帝已经从西苑搬回了紫禁城。太后经过西苑和紫禁城西华门之间的路段时,看到很多义和团拳民分列两侧,护卫圣驾。太后赏给他们两千两银子,又向庄亲王称赞拳民的英勇。老佛爷对端王说道,“洋人就如蒸锅之鱼,命该绝。予四十年来忍辱含垢,卧薪尝胆,以谋报复,如越王勾践。予对待洋人可谓宽大,之前不是还邀请公使夫人到西苑游玩吗?现在,只要举国同心,同仇敌忾,必将战胜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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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12 我知道端王现在极其盼望老佛爷即刻立他的儿子大阿哥为皇帝,不幸,两江总督刘坤一极力反对,且他对太后影响极大。这个春季的第二月,刘坤一在北京城郑重其事地劝谏慈禧太后镇压义和团,并大胆劝阻太后立大阿哥为同治皇帝嗣子。若不是因为刘坤一,大阿哥早就登基当上皇帝了。所以,端王因此嫉恨刘坤一。刘坤一在第二次觐见太后时,告诉老佛爷说,如果光绪皇帝被废黜了,那么两江人民必定会义愤起事。不管统治权掌握在谁的手中,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现今皇帝统治,已经给这个国家民族带来了诸多不幸灾难,该是停止的时候了。端王何不启奏太后,速立其子为帝呢?董福祥的甘肃拳勇以及端王统治的满军定会拥戴他们。但是如果荣禄反对,太后定会支持荣禄而反对他们,且荣禄的夫人常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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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14 五月二十六日,今天我到了西城区礼亲王的府邸。我的轿夫要么是逃回了乡下家中,要么是加入了义和团,所以我只能够乘坐我的马车前往。两个儿子,恩珠和恩铭计划召集百名拳民到我家外院习拳,如果他们来了,我们就必须给他们提供伙食。尽管说,现在举国上下,人人都应该加入到消灭蛮夷的高尚活动中去,但是在现在如此艰难的时刻,这么大笔的开销就算是为义和团拳民所花,我还是心有埋怨。现在大米和珍珠一样贵,柴火的价钱已经超过了桂花。昔日梁武帝的弟弟萧宏生性吝啬,好积蓄,在百万现金上,贴上黄色标签,在每堆千万现金上,贴上紫色标签。他这样的习惯再加上他的吝啬,经常受到亲戚的谩骂。我现在老了,竟然越来越像他了。我儿每次想要动我的钱财,都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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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16 到了礼亲王的府邸,我发现他心情低落,他的宝库里藏有大量财富。担任军机处的首领大臣,礼亲王日益觉得此职责任重大,自己无法吃得消。他才能平庸,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老佛爷要任命他接替恭亲王统领军机处。他告诉我,今天早上的军机会议气氛很是紧张,刘坤一强烈谴责义和团,老佛爷对此很是恼怒。刘坤一还给荣禄发了一份私电,恳求他压制义和团,荣禄是如何回复的,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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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18 他呈给太后的电文是从保定府加紧送来的,这位总督大人声称若是要抵御外辱,他会毫不犹豫带兵北上,但是若是要屠杀几个无助的外国人,他断不肯将自己的军队用在此事上。对此,慈禧太后引用《左传》中的话评论道:“唇亡齿寒”,意为中国南北相倚,就如同唇齿一般相互密切联系,既然刘坤一在太平天国叛乱时期,久历兵间,应该比谁都更能明白这一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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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20 老佛爷指示庄亲王,作为京城守备总指挥,出示悬赏:杀一个男性蛮夷,赏银五十两;杀一个女性蛮夷,赏银四十两;杀一个蛮夷儿童,赏银三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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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22 我正和礼亲王谈着,荣禄坐着轿子前来拜访,他看起来面容憔悴,步履蹒跚。他大声谴责义和团,说他们不会有任何成就。并大声怒斥说,在他从后门进来的时候,那些拳民竟然喊他汉奸。我禁不住在心中思量,其实叫他汉奸是他罪有应得,但是我不敢说出来。荣禄性格坚毅,在满洲人中乃是至强之人,我很担心他对太后的影响过大会破坏拳民之事,打碎我们的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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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24 回到家中,我听说端王和庄亲王正准备派兵包围法国大教堂,那里只有几个洋兵把守,很容易便能攻下。礼亲王的府邸距离那个教堂只有一箭之远,若想要进紫禁城,就必须打教堂南边经过,穿过西华门。尽管邻里间暴乱越来越近,他不敢移挪一步,以免在他不在之时,他的宝库会被洗劫一空。毫无疑问,要不了几天那个法国教堂便会被攻下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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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26 我的院中已经住满了甘肃拳勇,已经不像是我自己的房子了,这一切都源自那些该死的洋鬼子,我愤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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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28 是日戌时,我了解到荣禄派密使将密电先送给袁世凯,由袁世凯转发给两广总督、两江总督和湖广总督。礼亲王抄了一份送给我,并让我对此保密,密电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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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30 尊电敬悉,以一弱国而抵十数强国,危亡立见。两国相战,不罪使臣,自古皆然。祖宗创业艰难,一旦为邪臣所惑,轻于一掷可乎?此均不待智者而后知也!上自九重,下至臣庶,均以受外欺凌至于极处。今既出此,义和团竟以天之所使为词,区区力陈利害,不能挽回一二。因病不能动转,假内上奏片七次,无以免。力疾出阵,势尤难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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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32 至诸王、贝勒、群臣、内侍,皆众口一词,谅亦有所闻,不敢赘述也。且两宫诸邸左右,半系拳会中人,满汉各营卒中,亦居大半。都中数万,来去如蝗,万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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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34 虽两宫圣明在上,亦难狃众。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嗣再竭力设法转圜,以图万一之计。始定在总署会晤,冀可稍有转机,而是日又为虎神营兵将德国使臣击毙。从此,事局又变,种种情形,千回万转,至难尽述。庆邸仁和,尚有同心,然亦无济于事。区区一死不足惜,是为万世罪人,此心唯天可表。恸恸!本朝深恩厚泽,惟有仰列圣在天之灵耳。时局至此,无可如何,沿江沿海,势必戒严,尚希密为布置,各尽全心。禄泣含泪电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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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36 据军机处称,张之洞也致电慈禧太后,向她表示自己的忠诚,询问是否需要他带兵北上,帮助消灭蛮夷。张之洞这个人,善于观察局势变化,趋炎附势,不喜欢当今皇帝。他极力赞成选立新皇帝,废黜光绪皇帝,博征经史,用继位法为依据证明自己所言合理。他见风使舵,毫无原则,与刘坤一迥然不同。虽然刘坤一反对义和团,我很是讨厌他,但是又禁不住敬仰他正直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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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38 日记中接着详细叙述了义和团运动的掀起和蔓延,以及他们的法术、符咒和礼节仪式,这些事实都有过记载,所以这里略去这一部分。但是,看到这些有教养的高官竟然迷信到相信这些所谓的法术符咒,就会觉得很有趣。下面我们看一下当时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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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40 义和团拳民人人拥有一张秘密的护身符,主要是由一张黄纸组成,他们打仗的时候随身携带。黄纸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形状,非人非魔、非妖非圣,有头无足,脸型尖削,有眉眼,头上还有四个光圈。从怪物的心脏到最下边刻有秘字一行,上面写着:“吾为冷云佛,火神在前,太上老君在后。”此外,上面还刻有佛、虎和龙等字。左端上角写着:“请求天兵天将相助”,右端上角则为:“请瘟疫之神保佑。”太后也记住了这个咒语,每日重复念七十遍,每次重复,总管太监李莲英在旁边高喊:“那里又有一个洋鬼子。”义和团决定他们受害人最终结果的方式很是特别,他们对着这个人烧一团纸,看纸灰是上升还是落回地面。他们相信这是神灵决定的,但是事实上,这些纸张有薄有厚,薄的自然灰少,极易随风升起;而那些厚的纸张烧成的纸灰经常落地。而且,有些纸团团得较紧,有些则较松,很明显,松的比紧的更易被风吹起。同样的,他们放火时称是有神灵指示的,声称只要是神明想要烧哪个地方,他们把剑指向那个方向,那里就会被点燃。实际上,这纯属是欺骗,只要他们想要烧杀抢掠某个地方,他们会提前在那里浇上煤油,如果没有煤油,会在那里提前堆上木柴,再暗中安排人去点火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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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42 五月二十七日,之前我提到的外国人今天早晨卯时被处决,他的头被放在笼子里,挂在东安门的正梁上,面目狰狞。洋人没有长辫子,所以必须将他的头放置在笼子中才能悬挂。但是,这是一件好事,看到敌人的头颅挂在我宫门之上,大快人心。这让我想起来了咸丰十年在刑部外边看到的洋人头颅,当时里面还有些黑鬼。荣禄想要救下此洋人,甚至准备强行用兵救下,但是端王和庄亲王杀意已决,他们在荣禄得知前便将他处决了。所以,等到荣禄和手下赶到,这个洋人已经身首异处了。昨天亲王用铁链绑着这个洋人,让他跪地长达几个小时,他一直不断地请求饶命,呻吟声惨不忍闻。老佛爷得知此事,命令赏赐那个逮捕此洋人者五百两白银,是之前宣布的悬赏数目的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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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44 居住在我家后院的义和团拳民想要把我的雪茄烟抢走,但是后来不知怎么仁慈起来,准我留着这烟,可能是看我年事已高,不忍而已。凡是源自洋人的东西,甚至包括火柴,现在都不许使用。义和团的首领张德成和韩以礼皆为乡野粗民,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却受到了广泛的敬重,甚至连王公贵族也对其敬重有加。真是奇怪的世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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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46 载澜公今天下午前来拜访,告诉我说,今天早晨嗣子大阿哥竟然称光绪皇帝为“鬼子徒弟”,听到这里,皇帝感觉被扇了耳光,将此事报告给了太后,太后听罢勃然大怒,立即命令崔太监罚大阿哥二十大鞭。端王知道了很是生气,但是因为害怕慈禧太后,不敢说什么。每次太后和他说话,他都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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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48 董福祥昨日告诉慈禧太后,说外国使馆即将土崩瓦解。太后站在宫中高石上,可以看到使馆区附近火光甚大,不止一次以为外国人在中国的劫数已到。但是下午,许景澄觐见,他与袁昶共同拟了一封奏折,呈给太后,谴责义和团,他告诉太后,那外边火光中被烧掉的并不是外国使馆,而是翰林院。甘肃拳民放火烧了翰林院,希望借此浓烟掩护,能够助他们攻入使馆。太后听完,非常失望,大为不悦,严厉指责董福祥,并召见荣禄,奏对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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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50 今日传来捷报,称天津战役得胜,裕禄报告,称洋人攻打大沽炮台时,死伤甚多。我军还击沉了他们几艘战舰。他说,天津的洋人几乎已经被剿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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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84752 今天,上百名中国基督教徒在庄亲王宫中被处死。审问者为庄亲王、贻谷、芬车和桂春。整个过程极其残忍,很多无辜民众含冤而死。太后本是一个慈悲心肠之人,她听说此次屠杀,非常震惊。听说太后曾说,只要这些教民放弃基督教,就能够为他们提供逃脱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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