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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钱买文凭欠下债,家里已经一贫如洗,肚子跟锅里一样空。饿着肚子谈理想没有未来,得先解决生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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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发榜期间,左宗棠还做了一件人生大事:当年八月与湘潭女子周诒端“闪婚”。他是“入赘”周家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倒插门”。倒嫁女方,在古代是很没面子的事。活人要紧,左宗棠已经没能力顾及这廉价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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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计的问题解决了,余下事情,是聚精会神破万卷,一心一意考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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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3年正月,会试大考到了。 21岁的左宗棠,已经获得举人出身,他与二哥左宗植再度踌躇满志,从湖南湘阴挑书北上,坐船荡过洞庭湖,进京求取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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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漂过茫茫洞庭湖,头一次踏上中原大地,沿路各省见闻,让他眼界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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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考试虽然没中,收获不是没有。他沿路思考国家天下事,一路琢磨着,写下了一些开发与建设边疆的诗句,思考着中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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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赶考最大的收获,是偶然结识了胡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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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林翼这次也是进京来考进士的。两个湖南老乡碰面,一问同是21岁,胡林翼还大四个月。北京要地,人分五湖四海,老乡见老乡,有话好商量。两人一聊开来,一面如故,一见定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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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湖南学生,越谈越投机,考场出来后干脆同住一屋。两人不再讨论考试内容,点灯夜话,论古今大政,评施政得失。说着说着,越聊越大胆,两人同时预测:国内将乱。相互间便不停地叹息,像干着急的好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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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听到了十分惊诧,这两个年少轻狂的考生,疯子一样指天论地,谈东论西,脑袋是不是已经被考出问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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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官学从宋朝起,就颁定了对学生的罚规,第一等为“谤讪朝政”。用今天话说,知识分子议论国家政策好坏、得失,提出批评意见,要惩罚。清朝官学试图继续通过限制、责罚的方式,来维持帝国集权。但书院的教育与管理,却反其道而行,强调引导学生独立思考,激发学生对国家政策提出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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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水校经堂属于书院讲堂。左宗棠与胡林翼“谤讪朝政”,在校时已成习惯,他俩对旁人的惊诧,同样感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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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当然更不知道,从明末起,湖南的读书人,爱讨论天下事,已成习惯。那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他们谈得津津有味,衡阳王船山当年办“匡社”、“行社”[5],就聚了这么一帮子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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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两人考得都没对考官的味,榜上无名。但第二次会试,胡林翼鱼跃龙门,一跃成了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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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的会试又变得惊险而戏剧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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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5年, 23岁的左宗棠满怀信心参加第二次会试。这次考得本来确实不错,主考官已经拟好,以第15名录取。但考得好不如运气坏:主考官最后一统计录取名单,出问题了:湖南多出一人,湖北少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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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考试录取跟今天差不多,要注意省与省之间的平衡,不能单以成绩定结果。如果早生一百多年,赶在“两湖分闱”前,湖南湖北同属湖广地区,不用担心被“调剂”。但既然两湖分家,榜上写好的“左宗棠”,只好被“啪”地一把叉掉,勾上湖北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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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考取进士,左宗棠还是被录取为“誊录”。 誊(téng)录专作抄写人员来用,相当于今天政府办秘书,虽然比不上进士,但不算很差,在位上干得好,有机会保举做县令。但左宗棠想都没想,顺手就将“誊录”通知丢了。他正醉心于梦想做“当代诸葛亮”,做个小县令,小看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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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还在,梦也在,他决定重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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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8年, 26岁的左宗棠抖擞精神,第三次到北京参加会试。这次没有任何原因,反正没中。机会不好不止他一个,与他同来的湘阴老乡郭嵩焘也没中。但急人的是,秀才屡考不中的曾国藩,这次意外中了。这对好胜心强的左宗棠,无疑是个比较大的刺激。他平时的考试成绩可比曾国藩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但刺激只会伤到自己,不能改变落榜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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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赶考,左宗棠准备工作其实做得很充分,自信心也很足。沿路上他还在意气风发,激扬文字。过洞庭湖时,他即兴做了一副《题洞庭君祠》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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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遥旅路三千,我原过客;管领重湖八百,君亦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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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遥”化用自“迢迢牵牛星”,他潜意识中确实已将自己看作“牵牛星降世”了。后一句很有气魄:洞庭君不过是个书生,却能管理八百里湖区。意思很明白:别小看我左宗棠这个穷苦书生,将来也是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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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大事业固然需要自信与实力,但在封建大一统的大清帝国,文凭硬通货才是通行证。即使文凭也说明不了什么,但国家有规定,它就比自信与实力更加重要。现在好了,三考三败,空有一腔热血,满怀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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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自尊心受打击的程度与失败的次数成正比。情绪与意气,在左右他的判断,干扰他的理性。一怒之下,他干脆发誓,不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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