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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14 我的前半生(精装典藏版) [:1705806295]
1705810615 我的前半生(精装典藏版) 三、我不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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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17 既然放不下架子,又不肯学习,我的思想根本不起变化,认罪自然更谈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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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19 我知道,在法律的面前,我是犯有叛国罪的。但我对这个罪名和可能得到的惩罚,只看做是一种命运的偶然性的安排。“强权就是公理”和“胜者王侯败者寇”,这就是我那时的思想。我根本不去想自己该负什么责任,当然更想不到支配我犯罪的是什么思想,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思想必须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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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21 为了争取摆脱受惩办的厄运,我采取的办法仍然是老一套。既然在眼前决定我命运的是苏联,那么,就向苏联讨好吧。于是,我便以支援战后苏联的经济建设为由,向苏联献出了我的珠宝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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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23 我并没有献出我的全部财产,我把最好的一部分留了下来。在献宝之后,我的侄子替我把留下的那部分藏进一个黑色皮箱的箱底夹层里,后来还剩下一部分,无法再装进去,弄得不知怎么办是好。我对苏联人说过我献出的是我的全部财产,我恐怕苏联人发现我说了瞎话,又怕别的拘押者知道了我的秘密。再藏吧,实在没处藏了。连肥皂里都已经塞满了。最后我决定,把它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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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25 有一天,苏联的翻译和一个军官走进了我们的房间,手里举着一个亮晃晃的东西向大家问道:“这是谁的?谁放在院子里的废暖气炉片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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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27 大厅里的人们都过去看,看出军官手里的东西是一些首饰。有人便说:“这上面还有北京的银楼的印记呢,奇怪,这是谁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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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29 我立刻认出来,这原是我叫侄子们扔掉的。这时他们都在另一个收容所里,我也就不去认账,连忙摇头道:“奇怪,奇怪,这是谁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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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31 不料那翻译手里还有一把旧木梳,他拿着它走到我跟前说:“在一块还有这个东西。我记得,这木梳可是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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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33 我慌起来,连忙说:“不是不是!木梳也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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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35 弄得这两个苏联人没办法,大概他们认为不便给我拆穿,怔了一阵儿,最后只好走了。他们可能到现在还没弄清,我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心理。其实我只有一个心理:我怕这件事引起对我有什么猜疑来,不如一推干净少麻烦。我推得竟这样笨,不由得他们不发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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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37 我不但扔了一些首饰,还放在炉子里烧了一批珍珠。在临离开苏联之前,我叫我的佣人李焘把最后剩下的一些,扔到房顶上的烟囱里。我有这种糟蹋偷盗祖国人民的珍宝的行为,怎么谈得上认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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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39 我对日本鬼子是怨恨的。苏联在向我调查日寇在东北的罪行时,我以很大的积极性提供了材料。后来我被召到东京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作证,也痛快淋漓地控诉了日本鬼子。但当我每次谈起那段历史,从来都不谈到我自己的责任,而是把罪过全放在日本战犯身上去,尽力使自己摆脱出来。我怕的就是自己受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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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45 我的前半生(精装典藏版) 四、远东国际军事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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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47 我到东京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作证,是在一九四六年的八月间。我共计出庭了八天,据说这是这个法庭中的作证时间最长的纪录。那些天的法庭新闻,成了世界各地某些以猎奇为能事的报纸上的头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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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49 证实日本侵略中国的真相,说明日本如何利用我这个清朝末代皇帝为傀儡以进行侵略和统治东北,这是我的作证任务,也是检察官要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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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51 被告日本战犯们的辩护律师在法庭上所作的努力,是要从质问中取得相反的证言,以证明我不是个傀儡。这种努力当然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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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53 然而,我今天回想起那一次作证来,仍然感到很大的遗憾。由于那时我害怕将来会受到祖国的惩罚,心中顾虑重重,虽然我确实说出了日本侵略者的一部分罪恶事实,但是为了掩护自己,我又掩盖了一部分与自己罪行有关的历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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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55 例如,日本帝国主义者和以我为首那个集团的秘密勾结,这本是在“九一八”以前就开始了的,日本人对我这伙人的豢养、培植,本来也是公开的事实。“九一八”事变后我这伙人的公开投敌,就是这场长期勾结和豢养的结果,这是帝国主义进行侵略活动的惯用手法之一。但是,我为了摆脱自己,把这一切都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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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57 不仅如此,我还力图把我历史道路上的几个关键事件,歪曲成为我希望别人能相信的那个样子。例如,我到东北,是被强迫的;我出任“执政”,乃是深入虎穴,以备将来“里应外合,收复失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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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59 外国的帝国主义和里边的反动势力的勾结,就和任何黑帮搭伙一样,内部摩擦是不可免的,俗语说,“狗咬狗,一嘴毛”。而我把这类冲突,说成好像是善与恶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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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810661 我在法庭上曾有几次表现了激动。谈到了迎接“天照大神”那回事,一个日本律师向我提出,我攻击了日本天皇的祖宗,这很不合乎东方的道德,我激昂地大声咆哮:“我可是并没有强迫他们把我的祖先当他们的祖先!”引起了哄堂大笑,而我犹愤愤不已。提起了谭玉龄之死,我把自己的怀疑当做了已肯定了的事实,并且悲愤地说:“连她,也遭到了日本人的杀害!”固然,这里面有我的(虽然纯粹的私人的)怨恨,但同时我也愿意人们把我看成是一个被迫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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