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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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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读《兑卦》。冯树堂来,邀同至岱云家拜年伯母寿,吃面。席间一语,使人不能答,知其不能无怨。言之不慎,尤悔丛集,可不戒哉!散后,宜速归,乃与竺虔同走何家。与人围棋一局,又看人一局,不觉耽阁一时。急抽身回家,仍读《兑卦》。申刻,走岱云家晚饭,席前后气浮言多。与海秋谈诗文,多夸诞语,更初散。又与海秋同至何家,观子贞、海秋围棋,归已亥正。凡往日游戏随和之处,不能遽立崖岸,惟当往还渐稀,相见必敬,渐改征逐之习;平日辨论夸诞之人,不能遽变聋哑,惟当谈论渐低卑,开口必诚,力去狂妄之习。此二习痼弊于吾心已深。天头:要紧要紧!前日云,除谨言静坐,无下手处,今忘之耶?以后戒多言如戒吃烟。如再妄语,明神殛之!并求不弃我者,时时以此相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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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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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起。读《涣卦》。树堂来,渠本日三十初度。饭后,读《节卦》。倚壁寐半时。申刻,记《馈贫粮》。旋出门拜客五家,在树堂处看渠日课,多采刍言,躬行无一,真愧煞矣!今早,名心大动,忽思构一巨篇以震炫举世之耳目,盗贼心术,可丑!灯初归,记昨日、今日事,点古文二卷半。今早,树堂教我戒下棋,谨当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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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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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点古文一卷。至时苇洲处会课,懒作诗文,写折子五开半。力戒妄言,尚不多说。然有戏言,又有两语赞人不由中。傍晚归,又补写折半开。本日全未用心,亦未多讲。灯后便倦,何也?静坐片刻,不得力。记《馈贫粮》二刻〔则〕。写折时,同人中有赞好者,初以字丑为愧,绝不动毁誉心,后颇以谀言为可信,比时不知其为自满也。记本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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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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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起。日来,不能整顿一切,随事有放松的意思,遂尔精神散漫。读《易·中孚卦》,不入。拟作诗寿树堂,不成,仅得十句。饭后,作诗数刻,不获。因翻《太白集》,细玩古诗五十九首数遍。继又以缪刻无注,《乐府》多不可解,因取《乐府解题》校抄。晡时,走小珊、竺虔处闲谈。又是说话太多,幸无欺人语。归,仍抄《题解》,此所谓玩物丧志者也。因作诗而翻名人集,有剽窃底意思。《乐府题解》不细看全部,仅抄李集题,又不求真知,有苟且急遽底毛病。《易》与《古文》俱未完,而忽迁业,有无恒底毛病。总由早晨精神散漫,不能读《易》,遂生出种种毛病来。总要静养,使精神常裕,方可说工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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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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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晏起,真下流矣!树堂来,与言养心养体之法。渠言舍静坐更无下手处,能静坐而天下之能事毕矣。因教我焚香静坐之法,所言皆阅历语,静中真味,煞能领取。言心与气总拆不开,心微浮则气浮矣,气散则心亦散矣。此即孟子所谓“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与树堂同走岱云处早饭,席间一语欺树堂。午初归。因昨日《李集》、《乐府题解》已抄一半,索性接抄,灯后,始抄完,共八叶。焚香静坐一时,心仍驰放,勉强支持,犹颓然欲睡,何也?记昨日、今日事。作《题塞外课经图》诗一首,凡笔墨应酬,须即日打发,既不失信于人,此心亦大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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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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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亦不早。焚香静坐半时。饭后,誊诗送去,数月方报,不恕之至。王翰城来,谈半时去。剃发。仍静坐,不得力,枕肘睡去,醒来心甚清。点古文一卷。饭后,张楠皆、李笔峰来久坐,灯后去。点古文一卷,静坐小半时,颓然欲睡,可恨之至。细思神明则如日之升,身静则如鼎之镇,此二语可守者也。惟心到静极时,所谓未发之中,寂然不动之体,毕竟未体验出真境来。意者只是闭藏之极,逗出一点生意来,如冬至一阳初动时乎?贞之固也,乃所以为元也;蛰之坏也,乃所以为启也;谷之坚实也,乃所以为始播之种子也。然则不可以为种子者,不可谓之坚实之谷也。此中无满腔生意,若万物皆资始于我心者,不可谓之至静之境也。然则静极生阳,盖一点生物之仁心也。息息静极,仁心不息,其参天两地之至诚乎?颜子三月不违,亦可谓洗心退藏,极静中之真乐者矣。我辈求静,欲异乎禅氏入定冥然冈觉之旨,其必验之此心,有所谓一阳初动,万物资始者,庶可谓之静极,可谓之未发之中,寂然不动之体也。不然,深闭固拒,心如死灰,自以为静,而生理或几乎息矣,况乎其并不能静也。有或扰之,不且憧憧往来乎?深观道体,盖阴先于阳,信矣。然非实由体验得来,终掠影之谈也。始记于此,以俟异日。记本日事。早寝。此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也。次早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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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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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至会馆敬神,便拜客五家,巳正归。在车中看《中孚卦》,思人必中虚,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盖实者不欺之谓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著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人,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所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无私著者,至虚者也。是故天下之至虚,天下之至诚者也。当读书则读书,心无著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著于读书也。一有著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而已矣,是之谓诚而已矣。以此读《无妄》、《咸》、《中孚》三卦,盖扞格者鲜矣。是日,女儿周岁,吃面,不觉已醉。出门拜客二家,皆说话太多。申正归。饭后,岱云来久谈,因同出步月,至田敬堂寓,有一言谐谑,太不检。归,作《琐琐行》诗,子初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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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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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誊昨夜诗,尽改换大半。饭后,走何子敬处,欲与之谈诗,凡有所作,辄自适意,由于读书少,见理浅,故器小易盈,如是可耻之至!与子敬围棋一局。前日服树堂之规而戒之,今而背之,且由我倡议,全无心肝矣。归,房闼大不敬,成一大恶。细思新民之事,实从此起。万化始于闺门,除刑于以外无政化,除用贤以外无经济,此之不谨,何以谓之力行!吾自戒吃烟,将一月,今差定矣!以后余有三戒:一戒吃烟,二戒妄语,三戒房闼不敬。一日三省,慎之慎之!下半天悠忽将一时,可恨!夜,作诗一首,十二早已作十句,足成之。记本日、昨日事。不读《易》,荒正业已五日矣,尚得为人乎?作“地用莫如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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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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