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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74 贵州学政向无棚规,取进童生历有红案银两。嘉庆四年二月有人条奏,……上谕曰:“各省学政棚规系陋习相沿,非私卖秀才可比。若将棚规红案银两概予裁革,则学政办公竭蹶,岂转令其营私纳贿耶?”……其时有酌定每名四金之例。”〔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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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76 虽然成为著名的理学家,虽然终生“与流俗战”,但曾国藩从不以这种半合法化的制度为对手。这是他和海瑞那种清刻到骨的清官的最大区别之处。如果给清官分类的话,曾国藩应该归入“非典型类清官”。一方面他的“清”货真价实,问心无愧。在现存材料中,我们找不到曾国藩把任何一分公款装入自己腰包的记录。他终生生活俭朴,“夜饭不荤”。晚年位高名重,其鞋袜仍由夫人及儿媳女儿制作。及至身后,他只剩下两万两存银,在晚清时代确实算得上相当清廉。但另一方面,曾国藩的逸事中缺少“囊橐萧然”、“贫不能殓”这样容易涌动人悲情的极端化情节。在中国人眼里,真正的清官,必须“清可见底”,一尘不染,清到成为海瑞式的“自虐狂”或者“受虐狂”。曾国藩远没有清到这个程度。曾国藩终生对官场的明规则和潜规则都十分尊重,庆吊往来,礼数周到。晚年成为总督后,和当时的大部分官员一样,他请客送礼,很多时候用的也是公款。同治八年正月,曾国藩出京,给在京官员送了一笔别敬,总数高达一万四千两,这笔巨款的来源是由他掌握的“辑私经费”。甚至在京官期间,他也曾经在诰封用宝之类的小事上走过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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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78 曾国藩在家书中谈及这次封诰用宝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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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80 诰封已于八月用宝,我家各轴竟尚未用。吾意思急急寄回,以博父母大人,叔父母大人之一欢。乃意未领得,心焉负疚。去年请封时,系由礼部行文吏部,彼时曾与澄弟谈及。以为六部毕竟声势相通,办事较易。岂知不另托人不另给钱,则书办置之不议不论,遂将第一次用宝之期已误过矣。现在己另托夏阶平妥办,不知今夕尚用宝否?〔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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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82 海瑞等“典型清官”的长处是表里如一。致命缺点是毫无弹性,在官场上注定处处行不通,只能成为官场上的一种摆设。而曾国藩最终却成就内圣外王之大业,这与他性格中“和光同尘”、稳健厚重的一面直接相关。善于与不合理的现状妥协,推动曾国藩一生绕过多重障碍,直达自己的最终目标。所以他不会与天下所有考官为敌,拒绝此银,更何况曾家景况此时又如此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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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84 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 [:1705908429]
1705911185 曾四老爷的乡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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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87 由此我们需要荡开一笔,去关注一下曾国藩离家后,湘乡曾家的经济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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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89 如前所述,随着社会地位由平民升为缙绅,曾家社会交往层次大为提升,社交费用和维持基本体面所需要的钱财也大幅增长。而曾国藩入仕初期,对此并无力提供太多直接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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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91 作为一个穷京官,曾国藩是一直尽力接济家里的。在传统社会,做官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族的事业。跳过龙门之后,对家族不做回报,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曾国藩入京之后,每年都会借上几十两银子寄回家中,做“堂上大人”的“吃肉之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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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93 道光二十二年起,他承诺负担祖父母及父母四具棺材所用漆钱。因为寿具须年年加漆,并且必须加厚漆,每年都要花一笔银子。四月二十七日家信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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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95 今年漆新寿具之时,祖父母寿具,必须加漆。以后每年加漆一次,四具同加,约计每年漆钱多少,写信来京,付至省城甚易,此事万不可从俭,子孙所为报恩之处,惟此最为切实,其余毕竟虚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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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97 不过,由于自身经济状况窘迫,为官前几年,曾国藩对家里帮助微乎其微。他在家信中对祖父这样表达自己的惭愧之意说:“孙等在京,别无生计,大约冬初即须借账,不能务仰事之资寄回,不胜愧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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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199 只有道光二十四年初寄回家中的六百两银子,确实给家中解了燃眉之急。但有了六百两,曾家尚有数百两外债没有还清。可见数年乡绅排场代价之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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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01 但到道光二十八年,曾家经济却出现彻底翻身之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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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03 道光二十八年,曾国潢在家信中说,这一年家中一年收入已达五百两。不但负债全部还清,还频频买地。所费之多,甚至引起了曾国藩的不满。他在当年家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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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05 既买竹山湾,又买庙堂上,银钱一空,似非所宜,以后望家中毋买田,须略积钱,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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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07 经济状况改善如此迅速,除了曾国藩寄回家中的六百两外,更关键的,则是由于他的弟弟曾国潢“生财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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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09 曾国潢是曾国藩的大弟,他虽读书缺乏天分,但性格外向,爱出头,好揽事。操持家事,强于木讷笨拙的曾麟书。所以曾国藩劝他放弃入仕之念,专心管理家族事务,上以侍奉老人,下以照顾其他三个弟弟读书,这是曾国藩通盘考虑后所做的安排。曾国藩道光二十七年七月十八日写信嘱咐四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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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11 家中《五种遗规》,四弟须日日看之,句句学之。我所望于四弟者,惟此而已。……现在我不在家,一切望四弟作主。兄弟不和,四弟之罪也;妯娌不睦,四弟之罪也;后辈娇恣不法,四弟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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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13 既要主持家务,则处处离不开钱。曾国潢在家信中曾自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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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15 弟捐官之说,是个门头,兄可不必究竟。至若想发财,则是平生愿力。〔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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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17 而绅士发财的主要途径就是调节纠纷,打点官府。读过《曾国藩家书》的人,一般都会对曾国藩批评其弟曾国潢干预公事的内容印象深刻。曾国藩做京官期间自顾不暇,曾国潢大肆包揽词讼,成了“武断乡曲”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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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19 道光二十八年六月十二日,曾国潢在给曾国藩的家书中谈到他替别人到广东要账的事,这件事曾国藩一开始曾认为根本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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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21 弟为朱家事,兄则说“无济”,而弟归后,朱所留之人,又执银票收到五百。此会经弟手者,算有千八九百,下少二千五百,将来或亦可望。若不是弟为他弄到,毫厘皆票矣。〔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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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1223 替别人前后要到了近两千两银子,曾国潢会获得多少收入呢?接下来的信中透露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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