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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运回家一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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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第一次出山期间,发生过一件与曾国藩所标榜的清廉作风相违的大事:曾国藩名下一笔一万两的巨款,从武汉被运回了湘乡曾家。这件事在湘乡曾氏历史上,可谓是空前绝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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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咸丰六年上半年的事。《曾氏三代家书》中有一封曾国华写给曾国潢的信,日期是咸丰六年三月初一日。信中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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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泽姻事,家中无钱可用,大兄有钱一万两在李迪翁处,弟嘱其送寄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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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的发出地点应该是湖北。盖咸丰六年之初,曾国藩被围困于江西,陷入前所未有的窘境。太平军在江西处处得手,“匪踪几欲蔓延全省”〔59〕。二月十八日,湘军又在樟树镇大败,南昌门户大开,曾国藩急由南康赴省城以图保卫,湘军被困于南昌和南康两府的狭小地区,困守孤城,与湖南、湖北皆文报不通,联系中断,连送家书都不得不用隐语蜡丸,化装潜行,即使如此,送信人还是往往被识破,遭捕杀者达百人以上。“时自鄂渚以南,达于梅岭,贼踪绵亘千数百里,众号数十万。公遣弁勇怀密函赴楚请援,多为贼所截杀,不得达。”曾国藩连续五次遣使赴鄂请援兵,但一直没有音讯,为此十分惶惧。他感到“道途梦梗,呼救无从,中宵念此,魂梦屡惊”〔60〕。自认为是“军兴以来,各省所未见”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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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不知曾国藩生死,自然心急如焚,二弟曾国华毅然赴湖北诣胡林翼,要求帅兵往救。年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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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弟国华奉竹亭公之命,赴鄂请援师。胡林翼派出三千六百名兵勇,交公弟国华总之,以援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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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华此信应该写于此次出征之前,故信中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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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亲大人因江西警急,恐不免于忧虑,烦老兄善为宽解。江西虽紧,究未有贼逼省垣,各省救援之师,已渐次将集,或亦可以剿平。且此关乎国家大局,亦有一定之数,我家亦无事过于焦急也。弟此次冒昧之行,惟尽心力为之而已。〔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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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兄弟在金钱面前,远没有曾国藩那样意志坚定。当曾国华到了湖北,得知曾国藩在李续宜(李迪庵)处积有万两白银后,毫不犹豫地决定致送回家。借口之一是曾纪泽结婚要用钱。此时据曾纪泽婚事,还有二十天。〔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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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平时,如此巨额款项,曾国华和李续宜肯定要请示曾国藩后再做决定。此时恰好曾国藩与湖南、湖北文报不通,曾国华很可能借此机会,擅自做出了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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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三月底,胡林翼派出的勇弁怀揣蜡丸书,间道抵南昌,才与曾国藩联系上。而考曾国华家信,他是四月二十八日行军途中才首次接到曾国藩的信:“廿八夜接大兄信一件,知大兄身体甚好,癣疾已全愈,军事亦得手,与文中丞极为和衷,此莫大之喜信。”这封信也是用隐语写成,称胡林翼为“润之老板”,称彭玉麟水师为“雪琴河里生意”,称江西巡抚为“秋山宝店”,由此可见形势仍然相当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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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以上原因,我们基本可以判定,曾国华此举没有征得曾国藩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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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曾国藩不要钱之语说得如此之响,所以曾国华此次送钱回家,做得不声不响,而当此之际,曾家确实非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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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出山领兵后,曾家的生活反而更紧张了。一是以前曾国藩每年还较为稳定地寄回家里一二百两,从军之后此项不增反减。二是曾家前后经历了祖父、祖母、曾母去世,旧时代大户人家办丧事是笔巨大的花费,往往会一下子掏空家底。三是曾国藩回家奔丧不久,在京妻儿家小都回到了湖南老家。曾家几兄弟这些年也纷纷给家族添人进口,曾家人口已经多达二十多人。曾家的体面乡绅生活本来就是苦撑面子,现在又平添了好几口人,生活更加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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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际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又要结婚,没有这笔钱,实在难以支持下去。此时曾国藩已带兵三年,积银万两,也非常正常。相信此举一定可以大大缓解曾家的经济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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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眼里揉不得沙子到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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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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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未得到皇帝的信任,曾国藩带兵三年,一直未获督抚之权,孤悬客处,名不正,言不顺。加上他刚正严厉的作风与地方官员卑鄙下作的品性相厌相克,在各地官场都处处碰壁,用兵、用人、用饷无处不难。咸丰七年初,他接到了父亲的讣告,未经皇帝批准径直回乡,并在随后的奏折中历数数年来办事之难,要求皇帝给予他明确的权力。没想到咸丰顺水推舟,批准他回家守制三年,实际上即解除了他的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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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七年二月,曾国藩灰溜溜地回到了乡下老家,心情极度恶劣。他反复阅读经史及老庄,像一个闭关的和尚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一年多是曾国藩一生中最痛苦的时期之一。他对自己在官场中处处碰壁的原因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结论是自己不按潜规则办事,原则性过强,得罪人过多。“吾往年在外,与官场落落不合,几至到处荆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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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年多的乡居,再出山时,曾国藩如同变了个人。行动做事,由原来的方正,一变而为圆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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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弦易辙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对金钱的态度。他反省道:“余昔在军营不妄保举,不乱用钱,是以人心不附。”从此他治军不再一味从严,而是宽严相济。开始对部下宽之以“名利”,在金钱上手笔宽松了很多。他说:“近来带兵者,皆不免稍肥私囊,余不能禁人之苟取,但求自己不苟取。”退回到独善其身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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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不禁人之苟取,他有时还以金钱为诱饵,鼓动诸将。在攻安庆时,他教弟弟如何调动他人的积极性:“大约不外平日结以厚情,临时啖以厚利,以期成安庆一篑之功耳。”曾国荃向他请教如何驾驭太平军降将李世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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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辈暴戾险诈,最难习驯驭……吾辈待之之法,有应宽者二,有应严者二。应宽者:一则银钱慷慨大方,绝不计较。当充裕时,则数十百万,掷如粪土。当穷窘时,则解囊分润,自甘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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