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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评传: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曾国藩 第三节 曾公的人才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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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欲扶持礼教,重塑官场刚正清廉之风,其关键在于对人才的利用。所以,曾公在回复胡林翼的信函中写道:“默观天下大局,万难挽回。侍与公之力所能勉者,引用一班正人,培养几个好官,以为种子。”(《书札》卷十二)在《应诏陈言疏》中亦写道:“今日所当讲求者,惟在用人一端耳。”(《奏疏》卷一)然而,利用人才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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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曾公所作的《应诏陈言疏》来看,曾公认为在人才的收罗与利用方面,“有转移之道,有培养之方,有考察之法”。就曾公的其他遗著来看,曾公认为还要懂得访求之道、任用之方以及待遇之法。曾公利用人才的方法如此繁多,可见其对用人一事的重视程度,亦可见利用人才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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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人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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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转移人才之道、培养人才之方以及考察人才之法,曾公在《应诏陈言疏》中有十分详细的论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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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转移之道,何也?……欲使有用之才不出范围之中,莫若使之从事于学术。汉臣诸葛亮曰:‘才须学,学须识。’盖至论也!然欲人才皆知好学,又必自我皇上以身作则,乃能操转移风化之本。臣考圣祖仁皇帝登极之后,勤学好问,儒臣逐日进讲,寒暑不辍。万寿圣节,不许间断;三藩用兵,亦不停止。召见廷臣,辄与之往复讨论。故当时人才济济,好学者多。至康熙末年,博学伟才,大半皆圣祖教谕而成就之。今皇上春秋鼎盛,正与圣祖讲学之年相似。臣之愚见,欲请俟二十七月后,举行逐日进讲之例。四海传播,人人向风。召见臣工,与之从容论难。见无才者,则勖之以学,以痛惩模棱罢软之习;见有才者,则愈勖之以学,以化其刚愎刻薄之偏。十年以后,人才必大有起色。一人典学于宫中,群英鼓舞于天下。其几在此,其效在彼。康熙年间之往事,昭昭可观也。以今日之委靡、因循而期之以振作,又虑他日之更张偾事而泽之以诗书,但期默运而潜移,不肯矫枉而过正。盖转移之道,其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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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人才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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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培养之方,何也?凡人才未登仕版者,姑不具论。其已登仕版者,如内阁、六部、翰林院,最为荟萃之地,将来内而卿相,外而督抚,大约不出此八衙门。此八衙门者,人才数千,我皇上不能一一周知也。培养之权,不得不责成于堂官。所谓培养者,约有数端:曰教诲,曰甄别,曰保举,曰超擢。堂官之于司员,一言嘉奖则感而图功,片语责惩则畏而改过,此教诲之不可缓也。榛棘不除则兰蕙减色,害马不去则骐骥短气,此甄别之不可缓也。嘉庆四年、十八年,两次令部院各保司员,此保举之成案也。雍正年间,甘汝来以主事而赏人参,放知府;嘉庆年间,黄钺以主事而充翰林,入南斋:此超擢之成案也。盖尝论之:人才譬之禾稼。堂官之教诲,犹种植耘耔也;甄别,则去其稂莠也;保举,则犹灌溉也;皇上超擢,譬之甘雨时降,苗浡然兴也。堂官常常到署,譬之农夫日日田间,乃能熟悉穑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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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各衙门堂官,多内廷行走之员,或累月不克到署,与司员恒不相习。自掌印、主稿数人而外,大半不能识面。譬之嘉禾稂莠,听其同生同落于畎亩之中,而农夫不问。教诲之法无闻,甄别之例亦废。近奉明诏保举,又但及外官,而不及京秩。培养之道,不尚有未尽者哉?自顷岁以来,六部人数日多,或二十年不得补缺,或终身不得主稿。内阁翰林院员数亦三倍于前,往往十年不得一差,不迁一秩,固已英才摧挫矣。而堂官又多在内廷,终岁不获一见。如:吏部六堂,内廷四人;礼部六堂,内廷四人;户部六堂,皆直内廷;翰林两掌院,皆直内廷。在诸臣,随侍御园,本难分身入署,而又或兼摄两部,或管理数处。为司员者,画稿则匆匆一面,白事则寥寥数语。纵使才德俱优,曾不能邀堂官一顾,又焉能达天子之知哉?以若干之人才,近在眼前,不能加意培养,甚可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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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愚见,欲请皇上稍为酌量,每部须有三四堂不入直内廷者,令其日日到署,以与司员相砥砺。翰林掌院,亦须有不直内廷者,令其与编检相濡染。务使属官之性情、心术,长官一一周知。皇上不时询问某也才,某也直,某也小知,某也大受。不特属官之优劣粲然毕呈,即长官之浅深亦可互见。旁考参稽,而八衙门之人才同往来于圣主之胸中。彼司员者,但令姓名达于九重,不必升官迁秩,而已感激无地矣。然后保举之法、甄别之例,次第举行乎旧章。皇上偶有超擢,则楩楠一升,而草木之精神皆振。盖培养之方,其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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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人才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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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考察之法,何也?古者询事、考言,二者并重。近来各衙门办事,小者循例,大者请旨,本无才识之可见,则莫若于言考之。而召对陈言,天威咫尺,又不宜喋喋便佞,则莫若于奏折考之矣。国家定例,内而九卿科道,外而督抚藩臬,皆有言事之责。各省道员,不许专折谢恩,而许专折言事。乃十余年间,九卿无一人呈时政之得失,司道无一折言地方之利病,相率缄默,一时之风气,有不解其所以然者。科道间有奏疏,而从无一言及主德之隆替,无一折弹大臣之过失,岂君为尧、舜之君,臣皆稷、契之臣乎?一时之风气,亦有不解其所以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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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考本朝以来匡言主德者,孙嘉淦以自是规高宗,袁铣以寡欲规大行皇帝,皆蒙优旨嘉纳,至今传为美谈;纠弹大臣者,如李之芳参劾魏裔介,彭鹏参劾李光地,厥后四人皆为名臣,亦至今传为美谈。自古直言不讳,未有盛于我朝者也。今皇上御极之初,又特诏求言,而褒答倭仁之诏,臣读之至于抃舞感泣。此诚太平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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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臣犹有过虑者:诚见我皇上求言甚切,恐纷纷诸臣入奏,或者条陈庶政,颇多雷同之语,不免久而生厌;弹劾大臣,惧长攻讦之风,又不免久而生厌。臣之愚见,愿皇上坚持圣意,借奏折为考核人才之具,永不生厌歝之心。涉于雷同者,不必交议而已;过于攻讦者,不必发钞而已。此外,则但见其有益,初不见其有损。人情狃于故常,大抵多所顾忌。如主德之隆替、大臣之过失,非皇上再三诱之使言,谁肯轻冒不韪?如藩臬之奏事、道员之具折,虽有定例,久不遵行,非皇上再三迫之使言,又谁肯立异以犯督抚之怒哉?臣亦知内外大小,群言并进,即浮伪之人,不能不杂出其中。然无本之言,其术可以一售,而不可以再试。朗鉴高悬,岂能终遁?方今考九卿之贤否,但凭召见之应对;考科道之贤否,但凭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贤否,但凭督抚之考语。若使人人建言,参互质证,岂不更为核实乎?臣所谓考察之法,其略如此。”(《奏疏》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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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曾公以上的言论可知,所谓转移人才之道,要点有二:一为勉励臣子努力治学,二为君主本人以身作则。所谓培养人才之方,要点有四:一为谆谆教导,二为甄别优劣,三为令各部推荐保举,四为对优秀人员破格提拔。至于考察人才之法,虽然古代帝王将官员的政绩与官员的言论二者并重,但曾公鉴于当时所处的时代背景,则认为应以考察官员的言论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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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以上各种方法,均仅就君主而言,往往不适用于普通人士。所以,曾公在其《文集》及《书札》中所谈论的转移之道、培养之方、考察之法,内容与《应诏陈言疏》中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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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在《原才篇》中写道:“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谓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贤且智者,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智焉。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则众人与之赴义: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则众人与之赴利。众人所趋,势之所归,虽有大力,莫之敢逆。故曰:‘挠万物者,莫疾乎风。’风俗之于人之心,始乎微,而终乎不可御者也。先王之治天下,使贤者皆当路在势,其风民也皆以义,故道一而俗同。世教既衰,所谓一二人者,不尽在位,彼其心之所向,势不能不腾为口说,而播为声气。而众人者,势不能不听命,而蒸为习尚。于是乎徒党蔚起,而一时之人才出焉。有以仁义倡者,其徒党亦死仁义而不顾;有以功利倡者,其徒党亦死功利而不返。水流湿,火就燥,无感不应,所从来久矣。今之君子之在势者,辄曰:‘天下无才。’彼自尸于高明之位,不克以己之所向,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而翻谢曰‘无才’,谓之不诬,可乎否也?十室之邑,有好义之士,其智足以移十人者,必能据十人中之尤者而材之;其智足以移百人者,必能据百人中之尤者而材之。然则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非特处高明之地者然也;凡一命以上,皆与有责焉者也。”(《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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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负有转移人才之责的人,并非仅仅指君主一人,而是包括所有承担政治责任的人。此处的论调与前面的《应诏陈言疏》相比,稍有变化,估计是所面对的陈述对象不同的缘故。陈安仁在所编的《中国政治思想史大纲》中,根据曾公《原才篇》中的论述,认为曾公主张“政治家当负领导社会的责任”。此言深有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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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不仅主张政治家应当担负起领导社会的责任,而且希望教育家亦能担负领导社会的责任。比如,其在《劝学篇》中曾云:“若夫风气无常,随人事而变迁。有一二人好学,则数辈皆思力追先哲;有一二人好仁,则数辈皆思康济斯民。倡者启其绪,和者衍其波。倡者可传诸同志,和者又可嬗诸无穷。倡者如有本之泉,放乎川渎;和者如支河沟浍,交汇旁流。先觉后觉,互相劝诱,譬之大水小水,互相灌注。以直隶之士风,诚得有志者导乎先路,不过数年,必有体用兼备之才,彬蔚而四出,泉涌而云兴。”(《杂著》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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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负有转移人才之责的人,不仅指政治家,亦包括教育家。至于转移之道,即是从自身出发,做众人表率。曾公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所以认为人格拥有无穷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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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人才之道,基本以身教为主;培养人才之方,则主要在于言教。曾公对于培养人才之方,虽然在《应诏陈言疏》列举多种,但就普通人而言,则应以谆谆教导为主要途径。其他如甄别优劣、令各部推荐保举、对优秀人员破格提拔等三条,虽然与培养人才有关,但归根结底属于待遇人才、任用人才的范畴。曾公曾云:“君子有三乐:读书声出金石,飘飘意远,一乐也;宏奖人材,诱人日进,二乐也;勤劳而后憩息,三乐也。”(《日记》——己未九月)其中所谓“宏奖人材,诱人日进”,即是曾公的培养人才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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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在回复袁小午的信函中,写道:“人才非困厄则不能激,非危心深虑则不能达。”(《书札》卷三十三)又在回复许仙屏的信函中写道:“人才何常?褒之则若甘雨之兴苗,贬之则若严霜之凋物。……‘米汤若醍醐之灌顶,高帽若神山之冠鳌’,昔胡文忠每以此法诱掖将才。今阁下以此法诱掖诸生,何患人才不浮然兴起?”(卷同上)此两处所言,均与培养人才有关。由此可见,培养人才时,不仅可以采用言教,予以表扬鼓励,亦可以将其放置在逆境中,进行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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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考察人才之法,曾公在《应诏陈言疏》中,认为应当以考察言论为主,且主张“借奏折为考核人才之具”。此方式显然不能适用于所有人。薛福成在《代李伯相拟陈督臣忠勋事实疏》中,称曾公“知人之鉴,超轶古今。或邂逅于风尘之中,一见以为伟器;或物色于形迹之表,确然许为异才”(《庸庵文编》)。由此可见,曾公在考察人才时,并非仅仅注重对方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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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在回复欧阳功甫的信函中云:“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卑者安流俗庸陋之规,而日趋污下;高者慕往哲盛隆之轨,而日即高明。贤否智愚,所由区矣。”(《书札》卷一)即指在考察人才时,应当注意对方的志向与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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