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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71 曾公在《原才篇》中写道:“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谓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贤且智者,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智焉。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则众人与之赴义: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则众人与之赴利。众人所趋,势之所归,虽有大力,莫之敢逆。故曰:‘挠万物者,莫疾乎风。’风俗之于人之心,始乎微,而终乎不可御者也。先王之治天下,使贤者皆当路在势,其风民也皆以义,故道一而俗同。世教既衰,所谓一二人者,不尽在位,彼其心之所向,势不能不腾为口说,而播为声气。而众人者,势不能不听命,而蒸为习尚。于是乎徒党蔚起,而一时之人才出焉。有以仁义倡者,其徒党亦死仁义而不顾;有以功利倡者,其徒党亦死功利而不返。水流湿,火就燥,无感不应,所从来久矣。今之君子之在势者,辄曰:‘天下无才。’彼自尸于高明之位,不克以己之所向,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而翻谢曰‘无才’,谓之不诬,可乎否也?十室之邑,有好义之士,其智足以移十人者,必能据十人中之尤者而材之;其智足以移百人者,必能据百人中之尤者而材之。然则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非特处高明之地者然也;凡一命以上,皆与有责焉者也。”(《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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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73 由此可见,负有转移人才之责的人,并非仅仅指君主一人,而是包括所有承担政治责任的人。此处的论调与前面的《应诏陈言疏》相比,稍有变化,估计是所面对的陈述对象不同的缘故。陈安仁在所编的《中国政治思想史大纲》中,根据曾公《原才篇》中的论述,认为曾公主张“政治家当负领导社会的责任”。此言深有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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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75 曾公不仅主张政治家应当担负起领导社会的责任,而且希望教育家亦能担负领导社会的责任。比如,其在《劝学篇》中曾云:“若夫风气无常,随人事而变迁。有一二人好学,则数辈皆思力追先哲;有一二人好仁,则数辈皆思康济斯民。倡者启其绪,和者衍其波。倡者可传诸同志,和者又可嬗诸无穷。倡者如有本之泉,放乎川渎;和者如支河沟浍,交汇旁流。先觉后觉,互相劝诱,譬之大水小水,互相灌注。以直隶之士风,诚得有志者导乎先路,不过数年,必有体用兼备之才,彬蔚而四出,泉涌而云兴。”(《杂著》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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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77 由此可见,负有转移人才之责的人,不仅指政治家,亦包括教育家。至于转移之道,即是从自身出发,做众人表率。曾公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所以认为人格拥有无穷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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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79 转移人才之道,基本以身教为主;培养人才之方,则主要在于言教。曾公对于培养人才之方,虽然在《应诏陈言疏》列举多种,但就普通人而言,则应以谆谆教导为主要途径。其他如甄别优劣、令各部推荐保举、对优秀人员破格提拔等三条,虽然与培养人才有关,但归根结底属于待遇人才、任用人才的范畴。曾公曾云:“君子有三乐:读书声出金石,飘飘意远,一乐也;宏奖人材,诱人日进,二乐也;勤劳而后憩息,三乐也。”(《日记》——己未九月)其中所谓“宏奖人材,诱人日进”,即是曾公的培养人才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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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81 曾公在回复袁小午的信函中,写道:“人才非困厄则不能激,非危心深虑则不能达。”(《书札》卷三十三)又在回复许仙屏的信函中写道:“人才何常?褒之则若甘雨之兴苗,贬之则若严霜之凋物。……‘米汤若醍醐之灌顶,高帽若神山之冠鳌’,昔胡文忠每以此法诱掖将才。今阁下以此法诱掖诸生,何患人才不浮然兴起?”(卷同上)此两处所言,均与培养人才有关。由此可见,培养人才时,不仅可以采用言教,予以表扬鼓励,亦可以将其放置在逆境中,进行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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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83 至于考察人才之法,曾公在《应诏陈言疏》中,认为应当以考察言论为主,且主张“借奏折为考核人才之具”。此方式显然不能适用于所有人。薛福成在《代李伯相拟陈督臣忠勋事实疏》中,称曾公“知人之鉴,超轶古今。或邂逅于风尘之中,一见以为伟器;或物色于形迹之表,确然许为异才”(《庸庵文编》)。由此可见,曾公在考察人才时,并非仅仅注重对方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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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85 曾公在回复欧阳功甫的信函中云:“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卑者安流俗庸陋之规,而日趋污下;高者慕往哲盛隆之轨,而日即高明。贤否智愚,所由区矣。”(《书札》卷一)即指在考察人才时,应当注意对方的志向与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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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87 在回复方子白的信函中云:“大抵观人之道,以朴实廉介为质。有其质而更传以他长,斯为可贵;无其质则长处亦不足恃。甘受和,白受采,古人所谓‘无本不立’,义或在此。”(《书札》卷十二)即指在考察人才时,应当注重对方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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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89 在回复李黼堂的信函中云:“大约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言,本此四者以衡人,则于抽厘之道,思过半矣。”(《书札》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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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91 又在回复郭意城的信函中云:“军兴太久,地方糜烂,鄙意一面治军剿贼,一面择吏安民,二者断不可偏重。择吏之道,亦不外乎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二语。”(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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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93 由此可见,曾公在考察人才时,对考察对象的品行、态度、思想、言语,均非常注意。能够清楚对方的志向与品位,自然最好;但若不能,就须对其品行、态度、学识、思想各方面情况进行综合考察,以达到最全面真实的了解。曾公在考察政治人才时,常常以“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两句作为参考标准,可谓非常实在。其“知人之鉴”之所以“超轶古今”,大概就是缘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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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95 访求人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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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97 曾公不仅注重对人才的转移、培养以及考察,而且非常留心对人才的访求。当人才尚未成熟时,应当对其进行转移与培养;待到人才已经成熟时,则应当对其进行考察;至于尚未被收罗进来的成熟人才,则应当对其进行访求。而在访求人才时,须采取何种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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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199 曾公在回复李黼堂的信函中云:“求人之道,须如白圭之治生,如鹰隼之击物,不得不休;又如蚨之有母、雉之有媒,以类相求,以气相引,庶几得一而可及其余。”(《书札》卷十二)又在回复方存之的信函中云:“搜求人才,采纳众议,鄙人亦颇留心。惟于广为延揽之中,略存崇实黜华之意。若不分真伪,博收杂进,则深识之士,不愿牛骥同皂。阳骄得意,而贤者反掉头去矣。”(《书札》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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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01 综合曾公所言,所谓访求人才之道,即是在以类相求的同时要分别真伪,在求贤若渴的同时要嫉恶如仇。若能如此,则无需四处访求而贤才自会主动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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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03 任用人才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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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05 当人才已经被访求到时,势必要对其加以任用。然而,每位人才都有其长处与短处,不可能完美无缺,所以自然不能对所搜罗到的人才不加以区别而胡乱任用。因此,我们不仅要讲求访求人才之道,亦要斟酌任用人才之方。曾公知人善任,在任用人才的方法上,自然有其独到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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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07 比如在《书札》中,曾公曾云:“用人之道,官绅并重,江楚并用;取之欲广,用之欲慎。”(《书札》卷十二——复李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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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09 又云:“大抵人才约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多者,好讲资格,好问样子,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语言无此防彼碍之弊。其失也奄奄无气,凡遇一事,但凭书办家之口说出,凭文书写出,不能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不能苦下身段,去事上体察一番。乡气多者,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行事则知己不知人,语言则顾前不顾后。其失也一事未成,物议先腾。两者之失,厥咎维均。人非大贤,亦断难出此两失之外。吾欲以‘劳苦忍辱’四字教人,故且戒官气,而姑用乡气之人,必取遇事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者。赵广汉好用新进少年,刘晏好用士人理财,窃愿师之。”(《书札》卷十二——复李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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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11 再如在《日记》中,曾公写道:“人才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甚高,动谓无人可用。”(己未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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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13 又写道:“大君以生杀予夺之权授之督抚将帅,犹东家以银钱货物授店中众伙。若保举太滥,视大君之名器不甚爱惜,犹之贱售浪费,视东家之货财不甚爱惜也。介之推曰:‘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余则略改之曰:‘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假大君之名器以市一己之私恩乎!’余忝居高位,惟此事不能力挽颓风,深为惭愧!”(癸亥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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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15 曾公以上所言,似乎并未包含多少神秘性,只不过是秉持公正忠厚之心与谨慎的态度,只求实际,不务虚名而已。但若真能如此,则在用人时,即便不能尽善尽美,也不会有很大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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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17 曾公在任用人才时,只喜欢用忠诚老实之人,所以虽然以知人善任闻名于当时,但亦难免存在不足之处。对此,曾公曾云:“虽有良药,苟不当于病,不逮下品。虽有贤才,苟不适于用,不逮庸流。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犛牛不可以捕鼠,骐骥不可以守闾。千金之剑,以之析薪,则不如斧;三代之鼎,以之垦田,则不如耜。当其时,当其事,则凡材亦奏神奇之效,否则龃龉而终无所成。故世不患无才,患用才者不能器使而适用也。魏无知论陈平曰:‘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无益胜负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当战争之世,苟无益胜负之数,虽盛德亦无所用之。余生平好用忠实者流,今老矣,始知药之多不当于病也。”(《杂著》卷四——《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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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18219 之所以只爱任用忠诚老实之人,是因为曾公不仅在德行方面严于律己,而且用良好的操守作为择人的标准,以避免为天下后世开坏风气之先。曾公在其《笔记》中有《才德》一文,对此曾作简略陈述,如:“司马温公曰:‘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余谓德与才不可偏重。譬之于水,德在润下,才即其载物溉田之用。譬之于木,德在曲直,才即其舟楫栋梁之用。德若水之源,才即其波澜。德若木之根,才即其枝叶。德而无才以辅之,则近于愚人;才而无德以主之,则近于小人。世人多不甘以愚人自居,故自命每愿为有才者;世人多不欲与小人为缘,故观人每好取有德者。大较然也。二者既不可兼,与其无德而近于小人,毋宁无才而近于愚人。自修之方,观人之术,皆以此为衡可矣。吾生平短于才,爱我者或谬以德器相许,实则虽曾任艰巨,自问仅一愚人。幸不以私智诡谲凿其愚,尚可告后昆耳。”(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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