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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的兵制由八旗兵与绿营兵变为湘军与淮军,不可否认,在此过程中,曾公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吴氏在《合肥淮军昭忠词记》中写道:“国家兵制,至淮军,凡三变。始者旗营之制,命将出师,取兵于素养。事定则兵归伍,将归京师。川楚之役,兼资召募,不专用额兵,变兵用勇自此始。粤盗起,大学士赛尚阿募潮勇击贼,而江忠烈公以楚勇显。闻潮勇不遵法度,难用;江军能战守,可用矣,亦以奔命熸。独曾文正公起湘乡,教练乡勇,倚以办贼,号曰‘湘军。’湘军兴,而旧时额兵尽废,兵之制于是始变也。文正公之起湘中也,今相国合肥李公,仍父子奉诏出治团练淮南。江忠烈公之抚皖,文正公尝贻书忠烈,言相国可属大事也。是时相国以编修治军,名位未显,展转无所就。及赠公没,久之,遂弃淮南军,从文正军江西。同治元年,以文正荐,募淮南义故六千五百人赴援上海,于是刘公铭传、潘公鼎新、张公树声、吴公长庆等,各领数百人从,号曰‘淮军。’军召募到皖,抚李勇毅公续宜,名为能选将,知军胜败。文正公使勇毅按视新军,还贺曰:‘皆胜军也,吴平矣。’相国率军至上海,凡二十九月而吴果平。于是淮军增至七万人矣。吴平,曾文正公与相国定议,尽散湘军。淮军稍汰羸弱,留五万人备中原捻患。于是淮军兴而湘军可废。”(《桐城吴先生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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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的政治生涯中,任两江总督的时间要长于任直隶总督的时间。但就政务的难易程度而言,则任直隶总督时要比任两江总督时困难。吴氏在《保定曾文正公祠堂碑记》中写道:“昔公膺受疆寄,南则江南,北则畿辅。公于江南,亲揃灭蛇豕,荡涤巢窟,再造土壤,还之太平,与民更始,功亦伟矣。而前无因袭,恣公自为,譬之犹操利刃割濡涂也。至于畿辅则不然,密迩京辇,事取中制,宪度久故,甚设而窳,民吏情偷,敝极不还,公又为政日浅,敛抑勇智,投合故迹,凡所经画,率疆吏常识,无奇迹异状。独其精诚垒积,贯洪洞纤,事往神在,卒能回易听视,旷然大变,扫因循之习,开维新之化。当时观法颂治,身后数十年,余教不沫。中材以下,不知所以致之。其视江南,难易县远。”(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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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之后,对中国政局担负重大责任的人物,当数李鸿章。而李鸿章一生的治政、治军方针,多效仿曾公。对此事,吴氏亦曾言及。比如在《李文忠公神道碑铭》中云:“公生平严事曾文正公。出治军,持国事,与曾公相首尾。其忠谋英断,能使国重,是非成败,不毫发动心,一秉曾公学。”(《桐城吴先生文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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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在《李文忠公墓志铭》中写道:“公少受学曾公,其用兵方略,为国决大计,处荣悴显晦,事成败,不易常度,得于曾公者为多。”(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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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支撑中国政局数十年,而其政治主张、军事策略、外交方针,以及为人处世之道,大多继承曾公的精神。由此可见,对中国政局而言,曾公不仅具有直接影响力,亦具有巨大的间接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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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平定太平天国之乱,受到天下人的颂扬;李公在对日外交中受挫,遭到中外人士的非议。吴氏认为,功名之事,变幻莫测,机遇二字十分关键。其《文集》中有《跋五公尺牍》一文,其中写道:“胡君列五,久客文恭幕下,得诸公手书,自曾文正以下,曰胡文忠公,曰今相国合肥李公,曰左文襄公,曰彭刚直公,凡五人,联为大卷,弆藏之。”间以示汝纶曰:‘子为吾发其意。’汝纶曰:“功名之际,盖难言哉?方曾文正败靖港,困南昌,守死祁门,岂知其后赞明中兴,威烈如此?官文恭周旋曾、胡诸公间,当时见谓媪相,卒与胡公俱飨显名,血食至今不绝也。湖南初开幕府,左文襄调兵算食,以诸葛君自待;而彭刚直徒步千里,出入贼中,以赴曾文正之急。皆烈士也。功名鸿杀,各非偶然。二人之论外事,皆以持和议、购船炮为非。越南之役,皆领兵用旧法防海。未遇敌而兵罢,亦云幸矣。然世或多二公威望,谓能回圉走坚敌也。曾文正既殂,今相国合肥李公独膺艰巨,经营远略,垂三十年,天下想望其风采。及国兵挫于日本,中外归过焉。盛衰有时,岂人力也哉!”(《桐城吴先生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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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吴氏的说法,曾公之所以能够成就中兴事业,乃是时势使然,而并非完全归因于个人的努力。作为曾公门下弟子,吴氏竟有如此见地,实在难能可贵,不过其观点仍旧称不上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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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曾公功成名就一事,虽然吴氏提出时势机遇之说,但对曾公的为人,吴氏毫无贬低之意,而是极力推崇。因为建立功名与做人本来是两码事。吴氏在《铜官感旧图记》中云:“文正公之为人,非一世之人,千载不常遇之人也。”(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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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详在《论桐城派》一文中,称曾公“有张廉卿裕钊、吴至父汝纶、黎莼斋庶昌、薛叔耘福成,亦如姬传之四大弟子”。关于吴氏、薛氏对曾公的评论,前文已有讲述,下面我们来探讨张氏、黎氏对曾公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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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裕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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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曾公的生平,张裕钊给予的评论比较少,但却非常严谨,所以十分值得一读。其曾在《湘乡相国曾公五十有八寿序》一文中,对曾公“为而不有”的精神加以阐明,其言曰:“裕钊惟公提一旅,起湘中,义声感动天下,豪俊魁杰,才节伟人,云兴而从之。渊谋群策,雷动神应,万众一呼,顺风而迈,遂南清江表,北至于河朔,匈奴荡息,天地清曙,手援赤子出之水火之中,焘冒煦育,濒萎而苏,十五年之间,而海内大定,泽流于千里,文武威德,忠诚恺恻,遍孚于中外,鸿卿巨人,学士大夫,陇亩山泽之甿,外薄四海,髽首魋结之远人,爱悦而歌颂之于千万年,永世无极。顾公则淡乎不以自有,若春风之被物,翛然飘浮云而过乎寥廓之表,而百果草木皆甲坼也。则裕钊乌足以知公之所为哉?”(《濂亭文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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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裕钊又曾作《曾劼刚侍郎五十寿序》一文,对曾公安内攘外的主张及其取得成功的理由,亦有所评述,如云:“往者咸丰之初,海内俶扰,太傅文正公蕴伟抱,起湖湘,倾诚殚智,回斡一代之全局,忠愤激发倡动宇宙,豪杰景从,卒手夷大难,更新乾坤,河岳不倾,盛德殊烈,垂于永世。而是时海疆事变,亦乘间并作,上下忧危,群议炫沄。文正公以为不量彼己而轻挑强敌,是以其国注也;不修备而媮久无事,是自削也。是以戢锐养威,外壹务为怀柔,而内自愤发,以徐图自强之术,日夜与在事数巨公,通变吏俗,兴起诸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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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且文正公之举也,当其时固亦不乏危疑震憾、互沮交讧、扞格不可行之端。然公绝不以自沮,行以至诚之心,而持以坚定之力,勤劳十有五载,而讫以成功。”(《濂亭遗文》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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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裕钊认为,曾公之所以能够成功,正是因为其“行以至诚之心,而持以坚定之力”。此说法深有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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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裕钊曾代人作《劝戒浅语序》一文,其中写道:“余惟文正公盛烈伟绩冠一代,其訏谟名画、高文典册,天下既皆传诵而被服之矣;至其他播诸语言,形诸简牍,虽单词常语,皆有味其言之,使人寻绎而不可穷。盖道不足而强言,虽振厉其气,雕绘其词,而卒无以餍乎人人之心。深造道德,而自得于其心,则凡所言,而莫非至道之所寓。若此十六条者,虽曰浅语,然使一人循而行之,则足以为善人;合天下之人循而行之,则足以为善治。所谓‘言近而指远’者,天下之至言也。”即是称赞曾公道德修养深厚,且说理论道能够深入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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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写道:“抑又观世之长官大吏,亦时有条教号令,宣布远迩,然在上者以文具施之,在下者亦以空言置之,相习为故事而已。若文正之在当时,则教出于上,而风偃于下矣;其诚足以动之故也。”(《濂亭遗文》》卷一)对曾公待人以诚的良好品性,更是钦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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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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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的四大弟子中,对曾公生平最为熟悉的人,似乎非黎庶昌莫属,因为曾公的《年谱》即是出自黎庶昌之手。黎氏关于曾公生平的论述,除见于《年谱》及其所作的《续古文辞类纂》外,还包括《曾太傅毅勇侯别传》中的评论,具体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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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贼之发难也,起桂平,据金田,其事至微。及祸本既成,流毒遍于海内,而外患乘之,沸鼎滔天,区夏糜烂,此旷古所未闻也。当是时,公以绅士在籍,读礼家居,不操尺寸,虽不与闻军国可也。乃独以讨贼自任。由今观之,有若天所命焉。岂所谓笃生者乎?夫举兵犯难,折而不挠,是其勇也;拨乱反正,吊元元之命,是其仁也;开诚心,布公道,囊括天下之才,而各任其器能,是其明也;收成功于李公鸿章,是其智也;天津之役,揆量彼己,辱身以安君父,是其忠也。呜呼,可谓臣道之粹精,希世之人杰已!”(《拙尊园丛稿》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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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智”“仁”“勇”等字称赞曾公,与以上各人对曾公的评价相比,的确可谓别开生面,更胜一筹。结合曾公仁爱备至、智勇双全的实际情况,可知黎氏所言,真实可信,并非虚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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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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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公逝世不久后,其友人刘蓉亦相继辞世。刘蓉生前曾经为曾公作《墓志铭》中的铭文,其中对曾公生平亦有所论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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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治乱,任贤者昌,惟圣御世,与时弛张。道光末造,亢极而僵。吏惰民偷,卒嬉于伍,姎徒乘之,揭竿起舞。天祚圣清,笃生元辅,重奠八荒,为国肱股。始公通籍,翱翔掖垣。显皇初政,抗疏陈言,謇谣之风,帝心所简。起公衰麻,戎符往绾。时寇方张,百城溃乱。夔沸于鼎,当者糜烂。公倡义旅,豪杰景从。虎飞龙啸,吐气如虹。锐师东讨,靡坚不攻。大江南北,扼塞四通。利钝无常,或伤众毁;孤忠吁天,义泣神鬼。亦或左次,敛兵祁门;豺狐夜嗥,星日昼昏。百忧所丛,不震不悚;一柱屹然,华岳之重。卒夷大难,奋绩鹰扬,殪渠扫穴,寸磔枭狼。以义擎天,浴日于海。荡涤垢污,河山无改。帝劳相臣,建侯剖符,俾蕃畿辅,再镇三吴。民讴于野,弦歌载途。公心廓然,与物无竞。敛聚群谋,虚已以听。虑周六合,不耀其明,渊衷自惕,妇竖归诚。群彦煌煌,洪纤高下,大匠陶熔,归诸一冶。何材不植?何功不庸?片长思奋,大受以隆。公不自贤,厥心愈下,被宠若惊,闻过则谢。退偃一室,仰思古人,尚友千载,遥契以神。发为文字,怪伟纵横,雷霆砰击,金石锵鸣。蹴踏百家,孤怀自赏,跨宋轶唐,近古无两!”(见《曾文正公全集》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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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铭文对曾公的军功、政绩、德行修养以及文学艺术造诣,均有简要评价,但可惜受文体所限,论述不甚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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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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