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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的时候没有用这样的方式书写,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向所有有权利听到这些话的人清楚地说明过:如果忘记我的忠告(它已经被忽视了),那过不了几个月,它就会被再次提起,到时候人们的心中可能就会充满苦涩和懊悔。可是,我现在必须让自己停下来,不再管这件事情。我像一个发高烧的病人,手不停发抖;我困倦的眼睛就像干尸的眼睛,呆滞无神,因为我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足两个小时。我的家人都说我以前从未像现在一样,同时扮演着暴君和蠢蛋。是的,我二者都是。但是,今后我会尽力从各个方面提升自己。但我唯一的期望和恳求是,将义和团的那些暴徒打下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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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北方传来的消息让我不高兴。电报中说义和团已经开始在北京毁坏外国人的房产。我想那些我租给外国公司的几处个人房产可能也不能幸免。不过,我完全不在乎这个。唯一让我感到惋惜的是,京城里很多的英国、德国和日本商铺会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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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日。——那些残暴的恶棍还杀害了日本公使馆的一位重要官员。这必将会导致大清与日本之间开战。派别人去当议和大臣吧,我已经受够了给别人道歉,然后站在那里被别人肆意的谴责和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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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端郡王想必已经掌管了北京的事务,他正在引导朝廷走向必然的毁灭。他应该羞愧地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他的脑袋里装着的只是充满仇恨的烂泥,没有丝毫真正的智慧。如果我现在在北京,我一定会强烈谴责他,说他是大清历史上最恶劣的敌人。我这样说肯定会让自己脑袋不保,但向这个傲慢无知的端郡王说出真相带来的满足感,即使是付出掉脑袋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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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我的夫人说这些国家的动乱快要把我弄疯了。她这样说是不对的,她经常说错话。如果没有任何事情搅扰我,我才会变疯。半个世纪以来我正常的精神状态就是忧虑不安。也许义和团让我有了可以为之操心的事情,这样就能让我的头脑保持在正常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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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2日。——我收到一封电报说义和团残暴地杀死了德国公使!这些民族败类到底在想什么?义和团说他们的领袖是玉皇大帝,还向他献祭,但我希望玉皇大帝能扭断他们变态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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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清不仅会和日本交战,还要和德国兵戎相见。的确,义和团太过分了,他们把朝廷牵扯了进来,大清朝廷将被迫因此对列强负责。整个基督教世界会联合起来与我们对抗,并像农夫抓住围栏里的肥鹅一样,一把抓住大清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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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出的所有警告都徒劳无功。我所有的话全都白说了,大清注定难逃此劫。我看清了所有事情的趋势,但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无法预见列强们的外交官在他们的使馆内是否安全。端郡王会说这些暴行不是清朝军队所为,据我接到的消息,事实的确如此。但在外国人的眼中,这绝对不可能为大清政府解除罪责。此刻日本人肯定在欢呼雀跃,因为他们公使馆的重要官员被义和团杀死了。他们等待这个借口很久了,自从与大清交战时应得的成果被抢走之后,他们的内心就一直燃烧着懊恼和失望。杀死了德国的公使,单是道个歉是绝对不够的。死了两个传教士,就可以把我们的胶州从我们手中夺走,现在是克林德男爵死在我们这里,他们又会找我们要什么呢?想到这件蠢事带来的后果我都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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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那个被杀的日本官员,但克林德男爵是在北京最后与我道别的人之一。当时他很愉快地和我谈起了四年前我们在德国的会面,当时我是他的祖国的尊贵客人。而现在我的同胞在京城的大街上杀死了他!现在那些德国人会怎样评价大清的呢?那个我曾引以为豪并竭尽全力代表过的大清。整个基督教世界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会坚决地认为我们是由野蛮人组成的一个巨大群体,我们不遵守处理国际事务的基本准则,也就不配得到国际社会的基本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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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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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3日。——我不顾身体的病痛,向端郡王、荣禄和袁世凯发去了加急电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想让大清不被列强瓜分,就必须要组织朝廷的所有兵力对抗义和团暴徒。我还给庆亲王发去一封很长的电报。虽然,自甲午战争之后他并不欣赏我,但他是一个顽强、理智的爱国忠臣。而且他肯定也明白大清很可能会跌入可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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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我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其中有一封发给媒体的电报,上面说义和团已经完全控制了北京,但庆亲王拒绝带领他的军队加入义和团。如果他能带领他的满族军队对抗义和团,他就可以挽救现在的局势。我生病了,身体十分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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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5日。——我收到了一条来自京城的消息,说总理衙门已经向各国大使馆传话,表示自大沽炮台开火起,大清与各国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这条消息还未经证实,但如果是确有此事,那政府就是在不可挽回地走向毁灭。我简直不敢相信朝廷竟然在政治上疯狂愚昧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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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9日。——今天我收到了来自京城向列强的宣战书,虽然檄文是以皇帝的名义颁布,但我知道它实际是由皇太后起草。其内容如下:“我朝二百数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朝廷以其劝人为善,勉允所请,初亦就我范围,遵我约束。讵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彼乃益肆枭张,欺临我国家,侵占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负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慢神圣。我国赤子,仇怨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此义勇焚毁教堂、屠杀教民所由来也。朝廷仍不肯开衅,如前保护者,恐伤吾人民耳。故一再降旨申禁,保卫使馆,加恤教民。故前日有拳民、教民皆吾赤子之谕,原为民教,解释夙嫌。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抗慨以示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鞑伐,一决雌雄。连日召见大小臣工,询谋佥同。近畿及山东等省义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数十万人。下至五尺童子,亦能执干戈以卫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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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2日。——我几乎不吃、不喝、不眠,在床上躺了九天后,今天被城中传闻唤起,传闻说我被再次任命为直隶总督。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这样说的原因有很多。不管怎样,不论是待在衙门与否,我都应该留在原地不动。几年前那番刻薄的话(李鸿章指的是他做议和大臣去日本和谈之时,庆亲王所说的一番话)似乎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是他惹出来的麻烦,现在就让他自己去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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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3日。——本地的新闻界发布了新闻,证实了我被重新任命为直隶总督的传闻。我的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合北上,我还是不去了。就这样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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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4日。——我所有的家人都哭得眼泪汪汪,因为今天的报纸证实了任命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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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7日。——今天早上,我接到了太后的懿旨,终于这个让人哑然失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命令我即刻启程进京,还说国家现在处于危急存亡的关头,急需我去处理。急需,的确!短短几个月前,我在北京时他们不急需我,当时他们的确告诉我,如果我有什么‘忠诚的’忠告,我可以提出来。但如果我想要说的话会违背‘圣旨’,我还是得保持沉默。我已经决定了,不去北京,即使逗留在这里可能让我付出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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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晚些时候。——我刚刚给太后发去了一封电报,内容如下:‘承蒙太后信任,实乃荣幸之至,微臣不胜感激。然臣不禁想起,在臣就任直隶总督二十多年里成功建立起来的新行政体制,如今已毁于一旦。就臣目前的身心健康状况,恐怕实在无法重挑此重担。在当前危急关头,朝廷尚需其他比臣更得力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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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我通过袁世凯,又给太后发去了一份电报,询问是否有可能将外国公使们从北京安全地护送到天津来。我还告诉袁世凯,他可以告诉太后,只要我的健康状况允许,我就会尽快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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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上海。——似乎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只能遵从朝廷的旨意,为了一群我根本不支持的团体的凶残行径,再次向那些洋人卑躬屈膝、赔礼道歉。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与这一类事情打交道了,但事实似乎是,我现在所面对的困难和复杂局面是我们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出于对这些特殊原因的考虑,我应该是那个准备好用双肩扛起这项任务的人。但是当我想到这整个困境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以及他们之前对我真诚无私的忠告不屑一顾,我就没有什么心情去做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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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7月23日。——今早,老佛爷传来了电报:‘李鸿章必须服从先前的命令,火速北上,不得有其他顾虑。在此危急存亡之关头,不得借口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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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3日,午夜。我刚刚写完呈给朝廷的奏折,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人发加急电报给袁世凯。尽管内容很多我还是抄写了一份,这样即使不能记进史料,至少我的子孙们能知道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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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牢记,我大清帝国与外来的野蛮人,自远古以来一直频繁交战。民族历史告诉我们,应对他们的最佳办法就是在仔细对比敌我力量之后再确定我们的策略。自道光皇帝统治中期,洋人对我边境的压力就不断增加,如今我们的确是被逼到了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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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0年,他们入侵京城,烧毁了圆明园。咸丰皇帝被迫出逃,并因此病亡。一直以来,皇上的后代自然渴望为他报仇,臣民们也应该继续怀抱复仇的不变渴望。但自从法国从大清手里夺走安南,那整个藩属国就已经不可挽回地丢失。日本与我们交战,把我们驱逐出了朝鲜。更糟糕的灾难和领土损失接踵而至:德国强占胶州;接着俄国霸占了旅顺港和大连港;英国强占威海卫和九龙,并要求扩大上海租界范围,在内陆开设新的通商口岸;法国也对广州湾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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