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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昏侯刘贺就被打入另册,剥夺了这种资格。由于刘贺不得“奉宗庙朝聘之礼”,也就无须在汉家皇帝于宗庙中朝会诸侯的时候,出上自己那一份“份子钱”,这实际上是取消了他亲赴宗庙祭拜祖先的身份,在一定意义上等同于取消了他作为刘氏子孙的身份,性质是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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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上看,对于刘贺来说,不去长安城里参与宗庙的祭祀活动,除了给自己省下很多金子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坏处,而且还可以免除路途的跋涉。从大江之南的豫章,北上中原,再西入关中,漫长的路途,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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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1 海昏侯墓出土写有“南藩海昏侯臣贺元康三年”云云墨书铭文的金饼[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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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考虑到刘贺废处昌邑故宫时就已经罹患了很严重的痿病,腿脚很不灵便,每年走上这样一趟旅程,甚至可以说是一项很艰苦的事情。万一奉上的酎金成色稍有不足,说不定还会随时遭受“国除”的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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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也罢。被当朝皇帝摒除于太祖高皇帝后裔的圈子外,虽然不大好听,但并不妨碍刘贺在自己的侯国里养尊处优,寻欢作乐。真的是天高皇帝远,只要不触犯汉宣帝的忌讳,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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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不要忘记,公子哥儿刘贺的脑子,确实不大清醒。现在,在海昏侯墓中出土的一些金饼上,我们竟然看到了“南藩海昏侯臣贺元康三年”云云的墨书,这显示出刘贺在南迁豫章郡之后,依然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重预宗庙之祭,随时准备献上这些酎金。这就未免令人诧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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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 海昏侯墓出土写有“南藩海昏侯臣贺元康三年”云云墨书铭文的金饼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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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经谈到,汉宣帝封授刘贺以“海昏侯”的爵位,是要对他做出安抚,而不是通过褫夺其参与宗庙之祭的权利对他加以羞辱,因为像原来一样,把他圈在昌邑国宫里,同样没有在列祖列宗面前露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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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汉宣帝做出这一决策的动机是什么?或者说,这样做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吗?其实,其间的缘由,不难揣测,问题仍然出在刘贺废位悖理非法,而这又会影响到宣帝继位的正当性问题,所以,宣帝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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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让刘贺像所有王侯一样,每年来京参与朝会祭祀,他就有机会和来自各地的王侯特别是刘氏子孙当面接触,言谈往来之间,王爷、侯爷们很容易看出,这是一位与他们很多人一样的普通公子哥儿,虽然不大着调,缺乏做好皇帝的素质,但也绝不是什么荒淫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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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情况,对于以前就与刘贺一道参与过类似朝会之礼的王侯来说,或许并不新鲜,但更重要的是,刘贺会有机会亲口向这些王侯们清楚讲述霍光发动宫廷政变的详悉情况,讲述霍光的专横和强暴。这样一来,他就会博得广泛的同情,甚至激起一些人的愤慨,自然就会产生不利于宣帝的舆论。现在把他逐放到江南的豫章,令其不再北返,也就彻底断绝了这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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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稍微明白一些的人,身处其中,不能不明白汉宣帝的心机,也就不会再多此一举,做出这样很犯忌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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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南藩海昏侯臣贺”云云的文字,在已经公布的海昏侯墓考古发现中,据发掘者所言,在一些金饼和木牍(奏牍)上书都写有“南海海昏侯臣贺”等字样[94]。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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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3 海昏侯墓出土残木牍[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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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的王仁湘随即指出,就木牍上的文字而言,因仅存左侧似属偏旁的笔画,根据右边的残存笔迹,复原出来,应为“南藩海昏侯”。这个“藩”字的写法,与马王堆帛书上的“藩”字并无二致[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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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此之后,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庄小霞,复又针对木牍上的墨书提出,“南海”“南藩”都不如“南楚”更符合字形本身的结构,同时定作“南楚海昏侯”也更合理[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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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考察金饼上的“南藩海昏侯臣贺元康三年”云云墨书,首先需要辨析的是,对文字正确的释读,究竟是应该释作“南海”“南楚”,还是“南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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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海昏侯”之不符合情理,是因为海昏侯国既远离南方的大海,同时也与“南海”这一政区缺乏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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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研究者已经谈到,虽然秦朝和汉武帝时期都设立有南海郡,但秦汉南海郡的辖境,都限至在以今广州为中心的岭南东部地区,与豫章郡内的海昏,相差遥远,更绝无统属关系,所以刘贺不会用这个南海郡来称谓自己的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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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汉高祖十二年(前195),刘邦以“南武侯织亦粤(越)之世也,立以为南海王”[98]。此前一年,刘邦刚刚以赵佗实际控制的包括南海郡在内的秦岭南三郡之地,封授赵氏为南粤(越)王[99]。故如汉魏间人文颖等后世学者,或以为此南海王国系“遥夺佗一郡”,亦即以岭南之南海郡,虚封给南武侯织这个人,实际上“织未得王之”[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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