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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希顏是陳獨秀兩位終身摯友——上海亞東圖書館經理汪孟鄒、編輯汪原放的兄長和父親。他與陳都信仰維新,二人對教育制度的改革應實行德、智、體三育並舉的方針有共識,也曾交流國家救亡與建設之種種設想,被青年陳獨秀視為一難得的知己。另外,章士釗是汪希顏在南京陸師學堂學軍事的同學。1902年3月陳獨秀拜訪汪希顏,與章士釗認識。汪希顏於這年暑期病逝,而陳與章卻結下了一輩子恩恩怨怨、大起大落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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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在藏書樓的活動,受到當局的注意和查禁。當時報紙報道:「聞來往是處(藏書樓——引者)之人,均係極有熱心主持維新之士。其中有數名,乃近由日本留學而歸者,彼等常在是處,談議維新之法,並在是處代售在日本所刊之某華報。其報乃為華官所深不喜而欲封禁之者,但屢行封禁,均無成效。安慶府知府桂某聞藏書樓代售是報,則大為憤怒,故當此藏書樓開會議時,該府亦往而旁聽。彼聞會議之人論及東三省之事,心甚不悅。一回署後,印簽差往拘學生。」[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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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巡撫聶緝槼親自出馬,宣佈學生不准「妄動」。否則立即「開除」,並飭令嚴緝陳獨秀等人。兩江總督端方接閱呈報後,立即電飭安徽統領韓大武:「皖省之『勵志學社』與東京拒俄義勇隊互通聲息,名為抗俄,實為排滿,且密佈黨羽,希圖大舉,務將何春台、陳仲甫一體緝獲。」[39]藏書樓即被查封,柏文蔚、鄭贊丞等十餘人被大學堂開除。陳獨秀則險些被捕。安慶統領韓大武之文案吳汝澄是陳獨秀之友,他在接得端方電令後,連夜把電令內容通報給陳獨秀及愛國會有關人員。於是,陳及有關人員星夜逃走。次日,韓大武令吳汝澄將電令譯出,再派人去逮捕陳獨秀等一干人時,陳已逃亡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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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上半年陳獨秀在安徽發動的拒俄運動,在安徽及中國革命史上是重要的一頁。當時報紙報道愛國會章程時評論說:「此事於國家前途大有影響,事雖不成,其擬章實是為安徽志士之一紀念,故錄之。」[40]參加這次活動並被開除後來成為著名國民黨元老的柏文蔚在《五十年經歷》回憶錄中說:「此時,革命情緒更一發而不可遏。」[41]1903年的拒俄運動,是陳獨秀由改良轉向革命的重要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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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逃到上海時,革命者正利用外國租界與清政府的矛盾,反對清政府把章炳麟、鄒容從租界引渡出來給予嚴懲的要求。東京和國內的革命運動暫時低伏。為了繼續革命,在《蘇報》被封後,章士釗正籌辦《國民日日報》。1903年8月7日,陳獨秀參與了《國民日日報》的創刊。章士釗、陳獨秀、張繼等人主編。在這裏,陳又結識了蘇曼殊、何梅士、陳去病、林獬、劉光漢(即劉師培)等一批革命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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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日日報》接受《蘇報》被封教訓,文章「論調較舒緩」,且多不具真名。說明革命者在鬥爭中正在成熟起來,開始講究鬥爭策略。章士釗回憶說:「《蘇報》被封後,余與陳獨秀繼辦《國民日日報》以善其敗。但論調之舒緩,即遠較《蘇報》之峻急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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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報的另一個特點是「格式多創作」。陳獨秀給《國民日日報》帶來的這種風格,以及他後來自己創辦的《新青年》、《每週評論》等報刊,與章士釗主持的《蘇報》、《甲寅》比較來看,活潑、新穎、講求宣傳實效,是陳的一貫風格。因此,《國民日日報》,因其「主張與《蘇報》同,而篇幅及取材較《蘇報》新穎」。發刊未久,風行一時,時人咸稱「《蘇報》第二」,並且比《蘇報》「規模尤大」。[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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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給《國民日日報》出了多大力,發生多大影響,可以從章士釗以下回憶中深切看到:陳獨秀逃亡到上海,就住在昌壽里《國民日日報》編輯部,與章士釗、何梅士「三人同居一室,夜抵足眠,日促膝談,意氣至相得」;陳、章與張繼三人主編,實際是陳、章二人總理編輯事,甚至負責全部文字校對,每天工作至凌晨,習以為常。[43]而當時他們生活條件之艱苦、工作起來廢寢忘食的情景,更是感人:何梅士走後,「吾兩人蟄居昌壽里之偏樓,對掌辭筆,足不出戶,興居無節,頭面不洗,衣敝無以易,並也不浣。一日晨起,愚見其黑色袒衣,白物星星,密不可計。愚駭然曰:『虱耳。』其苦行類如此。」[44](俗話說「蝨子多了不癢」,陳獨秀窮幹實幹革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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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1941年5月,即陳去世前一年,二人因政治鬥爭,發生多少衝突,陳多次嚴厲抨擊他並表示與其絕交,章士釗還寫詩深切懷念他與陳的這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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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陳仲子,日期大義倡;《國民》既風偃,字字挾嚴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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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式多創作,不愧新聞綱;當年文字友,光氣莽陸梁。[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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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士釗在中國近代史上,不計其功過,就以其在政治、學術、法律、文壇上所達到的成就來說,不愧為一代名人。但是不管陳後來對他發出多麼嚴厲的抨擊和批判,始終沒有影響他對陳崇敬的心情和感人至深的私人情誼,這也可反映出陳獨秀是一個甚麼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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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日日報》反清革命的色彩很快被當局看出。報紙僅辦兩個月,但因其在英租界,清政府不便直接鎮壓,便發通令不准商民售閱。但是,由於當時民心所向,該報卻未被清政府壓垮。總稅務司給清廷復函說:「如此禁忌,防不勝防。」「清廷遂不得逞。」[46]12月初,該報終於停刊,但卻毀於內訌。因社內職工連某與盧某私人糾紛,釀成該報與國民叢書社之間的訴訟,最後雖得調解,但經此風潮,該報大傷元氣,難以為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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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特殊的早期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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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辦《國民日日報》時期,與章士釗、陳獨秀同居的是何梅士。何是福建人,擬東渡日本習陸軍未就,暫住此處。此人立志高遠,品性豪放,情趣浪漫,與陳相見恨晚。有一女子沈棋卿乃浙江名門閨秀,與何梅士一見鍾情,似膠如漆。沈家嫌何窮,棒打鴛鴦,將棋卿強行送返原籍,以斷絕二人往來。此事激起陳、章深切同情。次年,何梅士在東京患腳氣病逝世。陳、章誤以為何為沈殉情跳海,章以何、沈原型創作了小說《雙枰記》,陳則寫了情真意切的懷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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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何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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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一為別,滄桑已萬重。落花浮世劫,流水故人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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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界微塵裏,吾生彈指中。棋卿今尚在,能否此心同。[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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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士釗得此詩後,一面告訴陳真相,一面也百感交集,和詩兩首,並披露陳、章當時已經以「革命黨」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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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沈被拆散,在陳獨秀的頭腦中產生揮之不去的悲情。他顯然把控訴和批判包辦婚姻剝奪青年戀愛自由權利的事件,看成與救亡同樣重要的革命內容。在5月《安徽俗話報》「惡俗篇」專欄中,連續發表兩篇《婚姻》的文章(第三篇發表於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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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期與陳獨秀志同道合、情趣相融的還有蘇曼殊。陳與蘇的相處也主要在《國民日日報》時期,也是短暫的,但友誼基礎要比陳與何廣泛深刻得多。陳與何的友誼主要建立在反對包辦婚姻的基礎上,陳與蘇的友誼則建立在反對「孔子的奴隸教訓」和「搶奪他人財產」的基礎上。此外,陳與蘇還有共同的愛情痛苦、身世折磨和高傲處世、憤世嫉俗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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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僧蘇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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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殊也是一個怪才。父親是旅日僑商,母為日本人(另一說母是中國人黃氏),1884年生於橫濱,6歲時回歸原籍廣東香山。1898年因家道中落重返日本。他一生漂泊,未受父母之愛。有人說他與陳獨秀有共同的「仇父情結」。陳因婚姻、愛情和革命,與嗣父決裂,「拒認家產」。1904年蘇父病重去世時,蘇「拒奔父喪」。陳的第一次婚姻不幸福。蘇深愛過一個日本女子,也未成功。這些都是使二人成為莫逆之交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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