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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這時毛澤東與陳獨秀關係密切的,莫過於陳獨秀在思想上和組織上直接指導毛澤東在湖南建黨。當時湖南建黨是在原有的新民學會基礎上進行的。而這時的新民學會受空想社會主義的「工讀主義」和無政府主義思想影響較深,連毛澤東也不例外。所以,「一大」前,湖南的工作主要是建團,還未進入到建黨階段。陳獨秀上海發起組11月創辦的《共產黨》月刊,宣傳無產階級專政學說、批判無政府主義,給了毛澤東很大的幫助。當時受毛澤東委託在長沙進行建團工作的張文亮的日記,生動地記載了1920年11、12月陳獨秀與毛澤東在這項工作上的親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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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7日,接澤東一信,送來青年團章程十份,宗旨在研究並實行社會改造,約我星期日上午去會他,並託我尋覓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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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1日,會見毛澤東(在通俗館),云不日將赴醴陵考察教育,並囑此時青年團宜注意找真同志;只宜從緩,不可急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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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澤東來時,他說,青年團等仲甫來時再開成立會,可分兩步進行:一、研究,二、實行,並囑我多找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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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6日,(正是陳獨秀動身去廣州的前一天,未去長沙參加青年團成立會——引者)澤東來此。青年團將於下周開成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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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7日,澤東送來《共產黨》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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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共產黨》這個思想武器,1921年1月1日至3日,毛澤東就在文化書社,約集在長沙的新民學會會員召開新年大會。會議主題是「改造中國與世界」採取何種方法?從何入手?毛澤東首先介紹了旅法會友提出的五種方法:一是社會主義政策,二是社會民主主義,三是激烈方法共產主義(列寧主義),四是溫和方法的共產主義(羅素的主義),五是無政府主義。毛澤東表示:「激烈方法的共產主義,即勞農主義,用階級專政的方法,是可以預計效果的,故最宜採用。」[74]與會者各抒己見,熱烈討論達兩個小時,最後表決,毛澤東、何叔衡等12人贊成第三種,二人贊成第二種,一人贊成第四種,三人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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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過程也在旅法的新民學會會友中進行着。蔡和森堅持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實行無產階級專政、組織共產黨的主張。但是,由於會友中無政府主義勢力強大,他的主張一時得不到多數人的擁護。他把這種情況分別寫信給陳獨秀和毛澤東。陳把他的信發表在《新青年》上,並答信表示支持。毛澤東也覆信重申無產階級專政的重要性,批判無政府主義、工團主義的觀點。關於建黨步驟,毛澤東明確告訴他:「黨一層陳仲甫先生等已在進行組織。出版物一層上海出的《共產黨》,你處諒可得到,頗不愧『旗幟鮮明』四字。」還特別說明「宣言即仲甫所為」。《共產黨》在當時是秘密刊物,「宣言」即創刊詞「短言」並未署名。此信表明當時毛澤東與陳獨秀關係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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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十分支持毛澤東發展青年團的正確方針。這年春天,他在廣州還特地寫信給毛澤東,要求在湖南大大發展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共「一大」後,湖南得以順利地建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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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運動陣營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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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釗、陳獨秀先後轉向馬克思主義,《新青年》編輯部和新文化運動陣營隨之發生分裂。這是近代思想界第二次大分裂。第一次是1898年戊戌運動失敗後,孫中山革命派與康梁改良派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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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運動發生後,中國思想文化界爆發了新舊之爭和東西文化之爭,陳獨秀是這兩場論戰中一方的領袖和先鋒。1919年6月11日,他被捕後,又發生了第三場論戰「問題與主義之爭」。與以前不同的是,這次論戰發生在新文化運動內部,而且陳獨秀因在獄中未能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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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新青年》採取輪流編輯制,陳獨秀仍是總負責。5月,李大釗主編的第6卷第5號為「馬克思主義專號」(因故推到9月才出版),集中宣傳馬克思主義和俄國十月革命及蘇維埃制度,引起胡適的不滿。陳獨秀入獄後,李大釗也避難出京。胡適於是接辦《每週評論》。從此,該刊改為鼓吹實驗主義改良哲學的輿論陣地,第26號還取消了原刊頭,代以「杜威演講錄」。7月20日出版的第31號便發表了胡適的挑戰文章《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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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的文章表面上是把問題與主義對立起來,要求大家都拋開主義,只注意眼前一個一個的實際問題;實際上主張以實驗主義為指導實行改良。這是他改良主義政治態度的首次聲明,對於胡適一生思想轉變也是一個標誌。李大釗則立即作出回應《再論問題與主義》予以反駁。緊接着,胡適連續發表《三論問題與主義》、《四論問題與主義》,[75]他指責馬克思主義階級鬥爭學說養成「階級的仇恨心」,「使社會上本來應該互助而且可以互助的兩種大勢力成為兩座對壘的敵營,……使歷史上演出許多不須有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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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說,當時,正是爭論正在激烈時,京師警廳總監吳炳湘把胡找去,「他勸我不要辦《每週評論》了,要辦報,可以另起報名。我答應了。此事就算完了。」[76]8月30日北京警察廳下令查封《每週評論》。31日出版的刊有《四論》的《每週評論》成了終刊號。十幾天後陳獨秀出獄時,這場論戰已經終止。於是,陳獨秀對這場論戰的態度,就成了一個謎。其實,從陳當時的文章、演說和對他深切瞭解的李大釗、胡適的評論看,這個謎還是可以解開的:開始是「中立偏胡」,然後「偏李批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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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論戰前,即5月份,美國實驗主義哲學家杜威來華講學,由胡適陪同巡迴作報告,對中國學術界產生很大影響。陳獨秀雖不似胡適那樣成為其信徒,但在文章中時有讚賞之言,說明他對實驗主義是贊成的。當時的知識分子都拿達爾文的進化論作革新的思想武器,杜威的實驗哲學也是建立在此進化論基礎上的。所以,陳獨秀接受起來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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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陳獨秀一直是激進的革命派,與主張「根本解決」的李大釗心心相通。早在胡適在中國和美國學校形成改良主義思想時,陳獨秀就已拋棄康梁改良派,在腥風血雨中培育起從根本上推翻舊制度的暴力革命觀。這裏就埋下他必然與胡適分裂的根源。所以,一旦陳獨秀接受馬克思主義,走上階級鬥爭的革命道路之時,也就成為他告別胡適之日。十幾年後,胡適為此而感嘆道:「獨秀在北大,頗受我與孟和(陶孟和——引者)的影響,故不致十分左傾。獨秀離開北大之後,漸漸脫離自由主義者的立場,就更左傾了。」[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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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寫了一篇《主義與努力》的短文,對這場「主義與問題」的爭論作了一個總結,主要觀點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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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行船時,一須定方向,二須努力。不努力自然達不到方向所在,不定方向將要走到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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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有許多青年只是把主義掛在口上,不去做實際的努力,因此我曾說:「我們改造社會是要在實際上把他的弊病一點一滴一樁一件一層一層漸漸的消滅去,不是用一個根本改造底方法,能夠叫他立時消滅的。」又曾說:「無論在何制度之下,人類底幸福,社會底文明,都是一點一滴地努力創造出來的,不是像魔術師畫符一般制度改了,對文明和幸福就會從天上落下來。」這些話本是專為空談主義不去努力實行的人而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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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有班妄人誤會了我的意思,主張辦實事,不要談甚麼主義甚麼制度。主義制度好比行船底方向,行船不定方向,若一味盲目的努力,向前碰在礁石上,向後退回原路去都是不可知的。我敢說,改造社會和行船一樣,定方向與努力二者缺一不可。[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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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短文,概括了當時思想界的兩大弊病,既反對了「空談主義不去努力」的傾向,又反對了「不談主義盲目努力」的傾向。同時明確表示擁護李大釗的觀點(他的行船方向論是李大釗《再論問題與主義》中的觀點),批判了胡適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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