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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23 與上述托洛斯基9月1日信的同時,托派「臨時國際書記局」(托洛斯基等各國托派首領簽名)發表了《國際共產主義左派反對派告中國及全世界共產黨員書》,並寄給中國,系統地重申托洛斯基對於中國革命各種問題的立場,催促中國托派各派小組織早日統一。[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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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25 於是,青年托派各小組很勉強地派出代表,與陳獨秀派的代表組成「協議委員會」,進行協商。但是,由於思想問題沒有解決,協商時,各派又各施招數,發生爭執。如無產者社的代表吳季嚴、馬玉夫的一篇聲明所說:各派代表「各懷鬼胎,沒有討論問題的誠意」。因此,一討論政治問題,便大家「王顧左右而言他」;「一逢到組織辦法問題,便一人一篇演說」。[37]而且,由於青年托派三個小組織的代表站在一起共同對付無產者社,他們又控制了協委秘書處,使無產者社處於不利的狀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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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27 陈独秀全传 [:1705944931]
1705952028 患難見真情,托洛斯基再次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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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30 「我們的話派」受了托洛斯基的批評,傲慢氣勢有所收斂,在1930年11月24日召開的本派上海積極分子會議上,作出決議,承認「統一是當前刻不容緩的任務」;「應即刻免除組織的成見,開誠佈公地努力促成統一,在最短期內,召集第三次代表大會。」同時,區芳也表示,過去反對陳獨秀派等不良傾向的鬥爭有錯誤,「神經過敏」,採用了「對待敵人的方法」。[38]但是,由於區芳很快被捕入獄,並病死於獄中,梁幹喬主持該派,為了在統一後的組織中保持正統地位和領導權,他們提出了統一大會名稱應該沿用「我們的話派」兩次代表大會後的「第三次代表大會」,並且對本派成員報大數的辦法,說本派有300人,等於其他三派的總和(其實最後約定下來,只有120至14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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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32 以王文元為首的十月社繼承了劉仁靜的傳統,死摳住陳獨秀政治問題上所謂「錯誤」不放。9月29日,他們與「我們的話派」的北方區組織首先聯合起來,成立了「中國左派共產主義同盟(反對派)」,發表《接到托洛斯基同志的信後我們對於統一的提議》,對陳獨秀仍以挑釁的口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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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34 我們沒有認整個的「無產者社」為左派反對派,因為其中有些同志,尤其那起領導作用的陳獨秀同志,在許多嚴重問題上,還沒有與左派反對派的意見一致,如1、對於革命性質問題,據其最後發表的政治主張(《論中國革命性質》一文)以為「是由徹底的民主革命轉變成社會主義革命,因之中國的第三次革命,不是二月也不是十月」(即俄國1917年二月民主革命和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引者);2、政權問題,他堅持「無產階級與貧農專政」;3、國民會議問題,他始終說它是「一個簡單的主觀的策略」,不把它當成目前政治的總口號;4、「紅軍」問題,他認為是純粹「流寇土匪」,沒有一點出路;5、對中東路問題之錯誤,即迎合小資產階級愛國主義的所謂「誤國政策」的口號。[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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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36 這完全沿襲了前述「我們的話派」批判陳獨秀「六大錯誤」的做法,不過在內容上,他們認為更加抓住了陳獨秀反托洛斯基主義錯誤的要害。因此,在第一次協議會上討論議事日程時,「十月社」及「戰鬥社」代表就提出:「要對過去的爭論問題,首先加以討論」,要「無產者社」代表負責答覆。同時,他們又與「我們的話派」聯合提出「統一的兩個基本原則是:第一,統一必須以政治為基礎;第二,政治的討論則不能妨礙組織上的統一。所以主張「提高協委本身的職權,取消各派機關報,停止各派領導機關的活動,混合各派組織」。[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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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38 「無產者社」代表「立即提出嚴重批評」,認為這是「算舊賬主義」,「過去那種以要求對方承認錯誤為統一先決條件的辦法,根本要不得。我們根本反對拿出這種條件來談判統一」。於是提出「無條件統一的口號」,即先成立協委,而那些爭論問題等到協委成立後討論到綱領問題時,再予以解決。雙方妥協後成立了協委,討論過去爭論問題時,雙方初步進行了交鋒,擺出了各自的觀點,但多數各自保留了自己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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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40 協委的任務是三種:「起草共同政綱,召集大會,應付臨時事變」,並推選王文元起草的《中國左派共產主義反對派政綱草案》。草案仍然強調「第三次革命一開始就是社會主義的性質」,批判「無產階級與貧農專政」是「反動口號」。無產者社代表吳季嚴批評說:「這個口號的內容,已充分表示出階級關係的變化與革命性質的轉變,不能把它和工農民主專政口號等量齊觀」;「無產階級專政」、「無產階級領導城鄉貧民專政」、「無產階級與貧農專政」,「這三個口號是屬於同一範疇的,不能彼此對立。」這個問題爭論歷時二小時之久。「後來趙濟同志和王文元同志總覺得這個口號在字面上『含義模糊』,可作左右解。」最後還是修改為「要嚴厲的批評含義模糊的口號——無產階級與貧農專政」。於是,在這個問題上的分歧又保留下來。在各派組織如何混合、將來代表大會的名稱是否用「第三次代表大會」、參加統一大會的各派代表的人數等問題上,都爭論不休或各說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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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42 這樣,托洛斯基的來信,本來想和稀泥,促進中國托派小組織的統一,卻反而把各派的矛盾,主要是三派與陳獨秀派的矛盾,弄得更加明確和尖銳化了。於是,托洛斯基在1931年1月8日,又寫來一封長信,力圖調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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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47 托洛斯基,攝于19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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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49 一、革命性質問題:托洛斯基沒有像青年托派那樣批判陳獨秀,而是引了陳獨秀等人《我們的政治意見書》中的一段話,其中有一句是「中國資產階級的民主革命之完成,應走俄國十月革命的道路」,然後,托洛斯基說:「我認為這樣說法是完全正確的,而且絕不能引起誤會。」托氏的這個回答很機智,也很微妙。因為所謂「十月革命的道路」,既可以理解為從俄國1917年二月民主革命開始到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也可以理解為單純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而當時陳獨秀與青年托派的爭論,恰恰在於下次中國革命「一開始」是甚麼性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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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51 陳獨秀這時的認識還比較模糊,認為:「中國的第三次革命,不是二月也不是十月」,而是「由徹底的民主革命轉變成社會主義革命」;後來則明確說:「中國第三次革命將開始於民主主義的鬥爭,而非開始於社會主義的鬥爭。」[41]但前提是像十月革命那樣,這兩種革命都在無產階級領導之下進行,即在無產階級奪取政權——「無產階級專政」之下進行。青年托派則強調「一開始就是社會主義革命」。所以,托氏的回答,意在不要糾纏於一開始是甚麼性質的這種無聊的爭論。着眼於大原則——「無產階級專政」,即無產階級專政下進行這兩種革命,排除資產階級參加或領導革命的任何可能性;而不糾纏枝節,這是托洛斯基當時調解中國托派小組織爭論的基本態度。在這裏,充分表現出陳獨秀與托洛斯基一樣,具有政治家的寬闊高遠的眼界。陳與當時其他托派人員相比,的確是鶴立雞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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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53 二、政權問題:托洛斯基說:陳獨秀提的「『無產階級與貧農專政』口號,並不與『無產階級專政』口號相衝突,而只是補充這個口號,並使這個口號通俗化……這個口號與『工農民主專政』口號,絕無相同之點。」托氏的這個回答,使中國青年托派十分意外,因為托洛斯基主義的核心就是所謂「不斷革命論」,為了使民主革命取得徹底勝利,並不斷地轉變到社會主義革命上去,無產階級政黨必須在民主革命時就提出「無產階級專政」的口號,以保證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他與青年托派認為中國大革命失敗,就在於沒有及時提出這個口號,而共產國際及中共六大提出的「工農民主專政」,還堅持這個錯誤,對資產階級參加民主革命抱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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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55 他們一直猛烈抨擊「工農民主專政」這個口號,認為這個口號把「工農並列」,「含糊不清」,「即未曾確定在專政當中真正的領導地位是工人所有的,還是農民所有的」;還因為「它表明是『民主的』,而非『社會主義的』」,因此根據俄國「二月革命的經驗」,必然導致「資產階級專政」。[42]中國托派中反陳派也就抓住陳獨秀的「無產階級與貧農專政」口號不放,說它與「無產階級專政」口號根本對立,而與「民主專政」的口號「接近」,「妥協」。經過托洛斯基上述「裁判」,反陳派就「閉口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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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57 其實在這個問題上,陳獨秀與遙遠的托洛斯基的確是心聲相通的。因為「工農民主專政」中的「農」,在俄國革命中主要是指「富農」,即農村資產階級。他們與無產階級爭奪領導權、政權的鬥爭很激烈。而在中國主要是指「貧下中農」,特別是貧農,那是無產階級的可靠同盟軍。這是中共提出這個口號的本意,在中國富農的力量很小,政治上的影響也極其微弱。托洛斯基和中國托派包括陳獨秀在內,都對這個口號有誤解,所以,陳獨秀轉向托派後,一面批判這個口號,一面根據中國的特點(尤其是大革命中農民運動的經驗)提出「無產階級與貧農專政」的口號,的確如托洛斯基所評價的那樣,是使「無產階級專政」口號「通俗化」,即「中國化」。青年托派批判這個口號是毫無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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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59 三、國民會議問題:陳獨秀所以在開始時不把「國民會議」當成目前政治的總口號,是因為托洛斯基在1929年12月22日的信中才提出「國民會議」作為「中心政治口號」的指示,而此前,陳獨秀看到的文件,都是把這口號與「八小時工作制」等其他口號並提的。所以在1929年12月10日《告全黨同志書》中,陳獨秀還認為黨中央批判他把國民會議作為「總的政治口號」是冤枉的。隨後不久,陳獨秀終於接受了這個提法,成為他與中共的主要分歧之一。但他與青年托派長期爭論的卻在另一方面:這個口號能否實現?陳獨秀認為可以實現,應該為此而奮鬥;青年托派則認為它不過是反革命時期「團聚群眾」、對抗資產階級的一個策略,也與中共的「蘇維埃」口號相對立。這說明陳獨秀在接受這個口號後,走到了另一極端。對在國民黨獨裁統治下實現國民會議決定國是,抱有幻想,顯然是天真的。在這一點上,陳獨秀對托洛斯基主義有教條主義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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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61 其實,托洛斯基本人從未把這個問題說死,他說這是個「猜謎式的問題」,「只能做種種假定」。所以,他說過「立憲會議不一定能召集成功」的話,也說過「這絕不是說:資產階級民主政制在兩個革命的過渡期,是沒有可能的」。[43]在1月8日這封信中,托洛斯基重複了上述觀點,仍然強調「沒有任何可能,來預先猜測事變在實際上究竟怎樣進行」。就這樣,托洛斯基出了一個謎,讓中國托派來猜,於是造成了中國托派內部、主要是陳獨秀與青年托派之間長期的無休止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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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63 四、紅軍問題:這是陳獨秀被青年托派抓住的一個最要害的問題。問題的引起是陳獨秀發表的一篇長文《關於所謂「紅軍」問題》。文章從所謂西歐和俄國革命的經驗出發,認為紅軍的成分「大部分是遊民無產階級(土匪和潰兵)」,「其前途不外是(一)統治階級的內戰一時停止,『紅軍』便要被擊潰,或為所收買;(二)因自己的內哄而潰散;(三)逐步與農村資產階級(商人與富農)妥協,變成他們的『白軍』,或為他們的經濟手段所壓迫而潰散。」[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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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65 陳獨秀這個論述,顯示出以下幾個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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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67 一、針對當時中共被迫把工作重心由城市轉向農村,後來終於走上「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以農村根據地為中心,以農民為主力軍,進行革命,陳獨秀堅守馬克思主義在歐洲革命的模式——無產階級政黨必須以城市為中心,以工人階級為主力軍,不能離開城市和工人去農村搞農民運動,尤其不能去搞「軍事冒險」。否則,黨就會蛻變成為「農民黨」、「小資產階級的黨」,甚至是「土匪黨」。這裏,陳獨秀再次暴露出教條主義的色彩。而這是整個托派與中共在革命模式(道路)上的根本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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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69 二、把紅軍說成「大部分是遊民無產階級(土匪和潰兵)」反映了部分事實,特別是紅軍的先鋒隊和領導人。大革命中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反映的情況,證明了這個觀點。但是,後來紅軍擴大,中共最後奪取大陸政權依靠的軍隊主力,主要是廣大貧下中農。這一點,陳獨秀沒有預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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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952071 三、對「紅軍」前途(即中共的前途)必然失敗的預測,主要是根據歷史上農民起義的經驗和大革命時期農民運動的經驗,後來被證明是錯誤的,沒想到它有可能推翻國民黨政權,並且新建立的政權能維持相當長的時間。這表明陳獨秀的這個論斷又戴上了經驗主義的眼鏡。不過話又說回來,根據中共勝利60年後,黨內特別是領導層腐敗空前嚴重而難以清理,這個黨很可能將亡於腐敗。從這一點上來看,陳獨秀的話又可能成為英明的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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