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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以往愛衝動、發脾氣的陳獨秀不一樣,這封信寫得十分克制,入情入理,但相當有力。中共的報刊當然不敢刊登,於是,此信就在其他多種報刊上出現了。隨後,武漢各報圍繞着以上康文、九人公開信、新華日報短評和陳信,掀起了一場對中共的輿論討伐戰,多數在陳獨秀以上觀點及由此涉及的民主、人權問題上展開論述。正如當時一本小冊子的序言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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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編各文中有一個大體一致的意見,即是站在法律觀點上,道德觀點上與抗日需要上,要求原告共產黨提出「陳獨秀是漢奸」的事實根據,向政府控告陳氏。這辦法自然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這可確實地判定到底是陳氏的人格破產,還是共產黨在有組織地誣陷異己。[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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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在武漢題字論「真理與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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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為陳辯誣的文章內容主要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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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認為中共此舉對抗日陣營的損害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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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寇攻陷北平、天津、上海、南京後,矛頭直指武漢,全國人民正同仇敵愾進行武漢保衛戰最熱烈的時候,而王明、康生卻在抗日陣營內部大搞破壞,實際上他們才是真正幫助日寇侵略中國的「漢奸」。這在客觀上削弱了抗日陣營的力量。陳獨秀出獄後,已聲明以無黨派的公開的身份出現,到處發表抗日演講,連續發表抗日文章,再加上他的歷史影響,已經成為具有重大影響的抗日人物。現在一下子把他打成「日本間諜」,使人們幾乎不假思索地認定這是中共對陳明顯的栽贓和誣陷。這不僅是對陳獨秀的嚴重傷害,也是對整個抗日陣營的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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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的抗戰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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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當時一份國民黨的報紙社論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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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慘痛的事實,我們不堪回憶,以後的事體,我們也不希望再會重演,要避免這種危機,只有大家能顧全大局;在這個國難嚴重的今日,我們還有甚麼可說?我們認定只有大家衷誠團結,只有民族利益高於一切,融合各黨派的勢力集中救國的力量,大家在三民主義的旗幟下奮鬥努力,始足以救亡圖存。到現在倘使還不曉得覺悟,竟日終年的潛心於內部的摩擦,並且由內部理論的鬥爭而反映到外面來,我們覺得異常的無謂,異常的可惜;關於黨派問題,最近中央宣傳部有個通知,希望大家少談,以免影響社會人心惶惶不安,而現在又把這一套提出來討論,這也是不應當的;關於目前這樣嚴重關頭,大家認定只有抗戰才是死裏求生的出路。今天一個刊物,明天一篇文章,汗牛充棟,書鋪充斥,掛羊頭,賣狗肉,破壞抗戰陣線,混淆國家思想,這也不是抗戰時期中所不應當有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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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文最後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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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定大家既然許身黨國,應當大家徹頭徹尾的加以反省,「應該痛定思痛,認清敵友,待罪立功;萬不可稍存意氣,重蹈以往的覆轍,骨肉相殘」而為親者所痛,仇者所快。時急矣!寇深矣!華北數十萬方里之土地,已經被敵人侵佔;東南富庶的資源,也已經被敵人攫奪;無數萬的民眾被敵人殘殺;大好河山,瘡痍滿目,我們還有甚麼心腸來鬧內部無謂的糾紛!我們希望大家「以大局為重」![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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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人士敢於仗義者也不少,最早研究馬克思主義者之一、親共的張西曼教授就是。他簽署九人公開信後,在共產黨壓力下,曾給《新華日報》一信,補充說明「為甚麼敢負責為獨秀先生辯護」的理由,並說明在簽署時曾有過「將內容酌加修改」的要求。但《新華日報》在發表此信時,竟然昏頭昏腦地發表一短評,對張極其責備、教訓和諷刺之能事,[62]氣得張生病一場。這樣親共的人士都團結不了,真是太昏庸了。此外,長沙著名人士吳國璋也公開發表文章向共產黨呼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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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些人因為暴日侵略日亟,曾向國民政府提出停止剿匪的請求。現在日寇業已深入我國,我敢大聲呼號,希望中國共產黨不要再製造「托匪」新名詞,來增加國內糾紛!在中國共產黨的各種書報雜誌中,時常看到「托派匪徒」一詞,說他們是漢奸,首領是陳獨秀先生。我以為很懷疑,以為陳氏是中國共產黨的第一任首領,現在中共骨幹許多重要分子,都是他介紹入黨並提拔訓練而成的,如果他也做了漢奸,那麼中國共產黨還有人靠得住嗎?如果事出誣陷,則中共幹部分子在道德上言,既屬負義不仁;在政略上言,又徒造人人自危的恐怖;在抗敵上言,則又未免陷於自相殘殺的絕境。大敵當前,為甚麼他們要開這樣大的玩笑?[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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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共此舉在道德上對自身損害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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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康生的誣陷果然使陳受到重大傷害,如使其爭取中間勢力的努力付之東流。這些「不擁國不阿共」的民主黨派,雖然明知是誣陷,但也不願得罪正在坐大的共產黨,紛紛離陳而去。但實際上,中共本身在人們特別是民主黨派中的威望受到的損害更大。當時周恩來正利用國民黨當局的腐敗和潰敗做統戰工作,已經取得很大成效。王明、康生反為國民黨贏得幾分。簽署公開信的九人多數是國民黨員,他們首先出來為陳抱不平,表明國民黨的黨格正氣猶在。正如以上雷宇同的序言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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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獨秀是中國並帶世界性的文化與政治的偉人,而原告共產黨則是中國並帶世界性的大政黨,至所涉及的問題又是民族抗戰中的最嚴重的道德問題。以如此兩造所引起的如此問題,自然有其重大的意義。因為這不僅關係一個人的道德,而且關係一大政黨的道德。假如陳氏果真是證據確鑿的「漢奸」,則他的歷史人格即最後破產;假如事實並不如共產黨之所攻擊,則中國共產黨便無法卸脫其有組織地迫害與誣陷異己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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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報紙《大漢晚報》發表署名文章,理直氣壯而帶有輕蔑的口氣教訓中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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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作事,應當光明磊落,不可鬼鬼祟祟,玩弄手段,然後才能得到人家的同情;否則絕對不會不失敗的」;「我們是具有幾千年文明的中國國民,我們作人,尤應有泱泱大國的風度……切不可學習落後民族那種狹隘、殘忍、刻薄、兇狠、尖刻、毒辣等非文明人類所應有的胸襟——以恨為出發點的胸襟;否則,人類社會只有一天天的開倒車,而仍然回到野蠻的原始社會去。」[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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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該報又發表短評說:「夫尊重他人,即所以尊重自己。如政見之爭牽涉人我之爭,或竟不擇手段,肆意誣衊,此則不足以言政治,徒損一己之政治道德而已」;「以自詡革命黨人出此下策,言之痛心,良深浩歎!」[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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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此舉在法律上使中共變成了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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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康生當然知道,一旦「日本間諜」「漢奸」罪名成立,在戰時立即要處決的。在蘇聯,他們親眼看到許多著名人士,甚至那些與列寧在一起戰鬥過的老布爾什維克,一旦被誣陷就處決了,而且根本不要甚麼證據。在中國,他們也知道抗戰初期的王公度、張慕陶也並非托派。王公度在桂系反蔣獨立運動中曾立下汗馬功勞,被稱為桂系中的「第四號人物」。桂系轉向「聯蔣抗日」,王公度不識時務,堅持原來的立場,再加上在內部爭權奪利鬥爭中遭妒被殺。但是殺了之後如何向外解釋,桂系煞費苦心,最後決定給按上「托派」的帽子。[66]張慕陶原是中共骨幹,只因執行第二、第三次左傾路線遭到必然失敗被開除黨籍,與托派風馬牛不相及。之後投奔山西軍閥閻錫山,表現出相當大的活動能力。中共統戰組織「犧盟會」曾想爭取他「歸隊」,張因對共產黨絕望而拒絕。於是,中共竭力造謠中傷,說他是「托派漢奸」。晉系出於桂系同樣原因,要把張甩掉。後來轉到蔣系手中,終因他堅持「反蔣抗日」立場,被以「托派漢奸」罪名處決。所以,在中國也存在着無需證據,誣陷其「托派漢奸」罪名就可槍斃的事例。這是蘇聯「肅托運動」再加上王、康在巴黎《救國時報》上反復宣傳在中國造成的惡劣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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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2月,在康生國內拋出《鏟》文同時,巴黎《救國時報》同時拋出一篇報導式的文章,以陝甘寧特區政府公審大會的名義表示:「我們要求政府當局效法廣西槍決王公度及延安公審三匪徒的辦法,用槍決韓復榘的毅然手段,以鐵一般的國法和軍律,來搜捕、公審和槍決陳獨秀、葉青、徐維烈、張慕陶、梁幹喬等漢奸匪徒。」[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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