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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发现陈寅恪：中国近代人文学的东方学与西学背景 [:1705988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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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发现陈寅恪：中国近代人文学的东方学与西学背景 一、1919年哈佛教育政策与制度之概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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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看一下当时哈佛的政策、制度，主要依据的资料包括1919年哈佛大学出版的《哈佛大学目录，1918—1919学年》（Harvard University Catalogue，1918-1919）、《哈佛大学登记手册，1918—1919学年》（Harvard University Register，1918-1919）、哈佛校报《绯红》（The Crimson）。《哈佛大学目录》由哈佛大学校方出版，全面记录了大学的学科和系所设置、学费、奖学金、教学辅助单位、出版、医疗单位以及全校师生员工名录、住址。《哈佛大学登记手册》由哈佛学院学生会编辑出版，记录了校方管理、学生会管理、奖学金、校园出版物、学生俱乐部、学生社团、学生名录和住址等信息，可以和前面的《哈佛大学目录》相互补充印证。哈佛校报《绯红》也由哈佛学生组织出版，除节假日和周末，每周出版五次，号称是哈佛学生每天早餐桌上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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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先根据《目录》和《登记手册》介绍一下当时哈佛的基本情况。根据1918—1919学年《目录》，哈佛大学当时的主要学术单位包括：哈佛学院（Harvard College，即本科生学院）、哈佛文理研究院（Graduate School of Arts and Sciences，即哈佛研究生院，成立于1905年）、特殊学生服务处、工学院、建筑学院、景观建筑学院、布赛研究所（Bussey Institute）(5)、商业管理研究院（Graduate 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即后来的哈佛商学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神学院、法学院、医学院、牙医学院、医学研究院、阿诺德植物园（Arnold Arboretum）、大学图书馆、比较动物学博物馆（Museum of Comparative Zoology）、毕巴底美国考古学与民族学博物馆（Peabody Museum of American Archaeology and Ethnology）、大学博物馆、植物花园（Botanical Garden）、格雷标本馆（Gray Herbarium）、天文馆（Astronomical Observatory）。从中可看出当时有些学院和现在设置不同，比如医学院和医学研究院现在已合成哈佛医学院（Harvard Medical School），格雷标本馆已并入哈佛标本馆（Harvard University Herbaria）并成为该馆主要收藏单位，而景观建筑学院现已改为哈佛设计研究院（Graduate School of Design）。之所以在这里列举这些学术单位，乃是为了方便下文我们讨论中、日留学生具体学习的专业，读者可大概了解他们的专业在当时哈佛学术单位所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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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简单介绍一下一些重要的哈佛教育领导人。当时哈佛大学校长是罗维尔（Abbott Lawrence Lowell，1856—1943，1909—1933任哈佛校长）。哈佛学院和哈佛文理研究院上还设有一个统筹两个学院的文理学院（Faculty of Arts and Sciences），院长是布里格斯（LeBaron Russell Briggs，1855—1934）。哈佛学院院长是政府学教授姚曼斯（Henry A．Yeomans），但1919年2月1日起他去法国巴黎的美国大学联盟出差，代理院长是英语系教授格林纳夫（Chester N．Greenough）。文理研究院院长是欧洲中古史教授哈斯金斯（Charles Homer Haskins，1870—1937），文理研究院代理院长是穆尔（Clifford H．Moore，1866—1931），因哈斯金斯作为美国总统顾问去参加巴黎凡尔赛和会，穆尔于1918年12月1日至1919年3月31日任代理院长(6)。这些是主要领导人，其他各个学院还有各自的院长、代理院长和助理院长。哈佛当时没有副校长和副院长的设置。其他还有一些管理人员，这里不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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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十九 哈斯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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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哈佛学制一学年分为三个学期，即秋、冬、春三个学期。我们根据《哈佛大学目录》将1919年比较重要的时间列出，读者可略窥当时哈佛学生学习生涯的一些重要日程。1918—1919学年第二学期于1919年1月2日周四开学，但6日才开始正式上课。1月15日是硕士和博士生入学考试申请截止。1月22日大一奖学金申请截止。3月1日哈佛文理研究院和法学院研究生申请奖学金截止。3月21日开始放春假，至27日结束。3月28日周五开始第三学期。3月31日周一神学院研究生奖学金申请截止。4月1日周二是以下专业博士生提交论文的截止时间：古代语言、现代语言、历史、政府、经济学。4月10日周四商业管理研究院毕业生提交论文截止。5月1日周四其他专业博士生提交论文截止，医学学位、牙医学位学生提交学位申请截止，医学院奖学金申请截止。5月31日周六至6月14日周六为期末考试时间。6月19日毕业典礼。7月1日开始暑期学期第一阶段课程，8月11日开始第二阶段课程。1919年9月15—18日为哈佛学院与牙医学院入学考试时间。1919—1920学年开始于1919年9月22日，第一学期开学。9月24日周三上午9点开始上课，至12月20日结束，开始放圣诞节假期，至1920年1月2日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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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允许学生在不同的时间注册学习，因此进入哈佛的学生可能在任何一个时间入学，其学生人数也常常在变动。以这一年入学的中、日学生为例，有几个人都来晚了。比如陈寅恪于1919年1月底到坎布里奇，1月29日注册，其实比开学时间已经晚了。再比如山本五十六于1919年4月5日被派到美国，5月20日才动身。他入学肯定在5月20日以后，主要是学英文，1921年7月回国(7)。当时哈佛的学生分为三类，本科生、研究生、特殊的注册学生，特殊的注册学生包括一些半途退学去参军的美国本科学生，也包括像山本五十六这类由日本政府派出的进修生，其实研究生中也有些人只是注册上课，并不追求学位，陈寅恪属于这类(8)。哈佛当时的校报《绯红》（The Crimson）常常会登出注册学生的人数，但通常本科生人数相对变化较小，而研究生人数总在变化之中，全校学生总人数变化较大。比如1月20日的《绯红》列出了1916—1919年本科生注册人数，1918—1919学年增加了工学院(9)，所以学生额外增加了46人。其学生总数构成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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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月23日，校报又列出了新的人数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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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可以看出，因为美国1917年开始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哈佛学生无论本科还是研究生注册人数急剧减少。其中只有医学院注册人数一直呈现上升趋势，其他学院均减少，这可能说明战时医生的培养还是非常重要，因而当时申请入读医学院的人非常之多。而商业管理学院更是从1916—1917学年的202人减少到1918—1919学年的28人，法学院从804人减少到122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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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外国学生人数如何呢？哈佛在当时也是外国学生留学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哈佛学院要求入学的学生完成一些准备课程，通过英语考试，并参加数学、物理、化学三科任选一门的考试。如果是读文学士，还需要通过一门古代语言如希腊文或拉丁文的考试(10)。但当时在哈佛读本科的中、日留学生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是读研究院或者专业学院，如商学院、神学院和牙医学院。根据1919年11月20日哈佛校报《绯红》的报道，当时外国学生人数如下：阿尔巴尼亚 2人，亚美尼亚2人，澳洲 1人，巴西1人，加拿大51人，智利 1人，中国43人，古巴3人，丹麦3人，埃及3人，英格兰6人，法国8人，黄金海岸1人，希腊2人，荷兰2人，匈牙利1人，印度6人，英属西印度2人，日本33人，墨西哥3人，挪威10人，俄国4人，暹罗1人，南非12人，瑞典6人，瑞士4人，土耳其2人，委内瑞拉1人，西非1人。很显然，排名前三甲者为加拿大、中国、日本(11)。加拿大是美国邻邦，想必出国到美国念书也并非难事。而当时德国刚刚战败不久，还没有人来哈佛留学，所以其留学生尚未出现在哈佛统计名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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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中国、日本留学生在哈佛毕业后，大多数都回国了。只有少数商科、牙医专业的学生留在美国工作。有一位日本学生岩本（Iwamoto Masahito）在哈佛期间，与一位美国女士玛格瑞特（Marguerite Magruder）结婚，但毕业后不久两人也都回日本了。中国留学生住得比较分散，但基本上是围绕哈佛校园居住，便于上学，很多人找同乡作室友。而日本人主要住在哈佛大学北侧和波士顿西郊，其中波士顿西郊则以布鲁克林（Brookline）为主，这和现在日本人主要住在这里类似，可见历来如此。这一片可能算是日本城（Japantown），或日人街。当时山本五十六等人都住在此处。另外哈佛医学院和牙医学院在这里，所以上医学院和牙医学院的学生也多半都住在这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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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中、日留学生在留学哈佛时的专业选择非常值得研究，因为这和当时两个国家的现代化程度、对不同专业的重视，以及学生背景都是相互联系的。正如我们下文将讨论的，中、日两国留学生所学专业均较为复杂，涉及文（人文、社科）、理（理、化、生）、工、商、农、医、神学、艺术等各个领域，但其中以学经济、商科者为多，学习人文、艺术的学生人数则不比学习理工的学生少。因为哈佛的工学院刚刚在1918年成立，所以中、日学生学习工科者均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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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发现陈寅恪：中国近代人文学的东方学与西学背景 [:1705988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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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发现陈寅恪：中国近代人文学的东方学与西学背景 二、1919年哈佛中日留学生之相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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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中、日留学生在地域和公私学校来源以及专业选择等方面方面较为接近。首先，中国、日本留学生在国内来源地域均局限在两个主要城市，首都和主要经济城市，特别是港口城市。以地域而言，中国留学生主要来自北京和上海，这两地的学生加起来占了全部中国留学生人数的一半以上。在《哈佛大学登记手册，1918—1919学年》174页，当时哈佛有中国留学生43人，226页列有当时留学哈佛的中国学生名录，但人数不全。不过，从这一名录来看，以来自上海、北京的学生最多，其中上海9人，北京7人。这里所谓来自上海、北京并非是指学生出生地或籍贯，而是入学哈佛时登记的住址。但是有些学生入学时自北京考入哈佛，却列上了自己的籍贯。比如林语堂，他自北京大学考入哈佛，却列上自己的籍贯厦门(12)。而日本留学生主要来自东京和大阪这两个地区，而出身京都者比较少。日本留学生中注册时列为来自东京的人包括武田健一、福泽八十吉、武内义成、土方成美、岩本正人、芦泽进、渡边（Shigezo Watanabe）、绵贯哲雄、高木八尺、越智孝平、佐藤顺也、今井三郎、伊藤春之、伊野（Dan Ino）。我们应该注意到，上海和大阪还有个共同点，就是它们都可以算是港口城市，这意味着对外贸易和对外交流较为频繁，因而其所在地区的人民对外界较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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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国内出身的大学而言，也有类似之处。即中、日留学生除了来自国立大学之外，也有相当部分学生来自私立大学。比如中国留学生主要通过两个渠道来哈佛，一个是公立清华学校的留美项目来美，一个是私立教会大学来美，特别是圣约翰大学，其次是文华大学。1918年留美学生大约总数是1200人。当时留美学生主要经济来源占第一位的是政府公费资助，其次是教会资助，但即便是拿政府奖学金，大多数学生仍来自家境较好的家庭(13)。实际上，圣约翰大学与文华大学均是美国圣公会支持的教会学校。而日本留学生则以出身东京帝国大学和私立早稻田大学、庆应义塾者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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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两国留学哈佛的学生所学专业也有类似之处，即最流行的专业仍然是商业管理，学习商业管理的学生在全部留学哈佛的学生人数中占据比例最高，中国7人、日本6人，一共13人，几乎占当时哈佛商学院全部注册学生人数（28人）一半。以专业而论，当时在哈佛的中国留学生中，以经济和管理专业的留学生最多，至少有11人，其次是人文类留学生，一共9人。工程院学生大概只有3人，医学院有4人。中、日两国1919年均无人选择注册哈佛法学院和景观学院。这和当时全美中国留学生所学专业以理工科为主以及改革开放后中国留美学生以理工科专业为主的情况均完全迥异。我们将提示为何中、日留学生学习经济、商科为多，以及为何工科学生较少的具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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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我们来具体看看中日学生在专业选择和职业发展方面的相似之处。当时学习经济学和商业管理的中国留学生至少有11人，几乎占全部中国在哈佛的留学生总数之四分之一，其中商学院研究生7人(14)。这些经济学、商管专业学生包括两名来自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即金麒章、朱展宜。金麒章毕业后在纽约的通用电气公司工作。其他人大多在拿到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之后，返回上海任职。因为大多数人在商业单位任职，亦并未成为卓越之企业家，这里不一一去谈论这些人。少数人后来从事学术工作，如朱中道在哈佛学习成绩优异，曾获得约翰·哈佛奖学金，1920年以《中国的关税问题》论文获得博士学位，毕业后回国在东吴大学任教。其实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来到哈佛念经济学回国最有影响的校友之一是宋子文（1894—1971），1915年哈佛毕业。而另一位值得注意的校友是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侃（1916—1992），他于1933年圣约翰毕业，1943年哈佛毕业。这两位和中国近代政治、经济关系密切，但因1919年不在哈佛，这里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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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留学生学习商业管理的相当一部分学生来自私立早稻田大学和庆应义塾大学，这也和中国留学生类似，中国留学生相当一部分学习商业管理的学生也来自私立学校，特别是圣约翰大学。当时在哈佛学习经济学和商科的日本留学生有18人，其中明确注明商学院的研究生一共6人(15)。这些人包括来自大阪的村本福松（Muramoto Fukumatsu，1890—1973），1910年大阪高等商科学校毕业，毕业后回日本工作。曾任京都产业大学教授，著有《经营学概论》一书（昭和17年）。他的室友是来自长津的相原和男（Aibara Kazuo），是商业管理研究院特殊学生。来自福井的小林新（Kobayashi Arata），1916年早稻田大学商学士，任早稻田大学讲师，以一年学术休假在哈佛学习经济学。福泽八十吉（Fukuzawa Yarokichi，1893—1947）(16)，来自东京，住在梅森街7号(17)。1918年庆应义塾大学理财学士，哈佛经济学专业一年级。小熊信一郎（Shinichiro Oguma），来自北海道，住在牛津街16号。1919年庆应义塾大学理财学士，1919年下半年入学，哈佛经济学研究生一年级(18)。武内义成（Takeuchi Yoshinari），来自东京，当时住在布鲁克林大学路104号，1917年庆应义塾大学理财学士，哈佛经济学专业二年级(19)。藤田义彦（Fujita Yoshihiko），来自和歌山，住在维尔街7号，和北昤吉住在一起。1916年同志社大学经济学学士，经济学专业一年级。土方成美（Hijikata Shigeyoshi，1890—1975），来自东京，住在百老汇473号。1914年东京帝大法学士，东京帝大法学院助理教授，当时正在休假中。哈佛经济学研究生二年级，一年级时他住在布鲁克林罗森路188号。岩本正人（Iwamoto Masahito），来自东京，住在阿加西街24号，1917年早稻田大学经济学士，哈佛经济学专业一年级(20)。芦泽进（Ashizawa Susumu），1914年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院研究生。来自东京，哈佛商业管理研究院特殊学生，住在波士顿海明威路119号。他其实主要在麻省理工学院学习。后来曾担任住友银行纽约支店长。横野（Yokono Tamisaburo）来自新潟，住在克莱基街24号（24 Craigie St.），经济学和英语专业特殊学生。三好香苗（Miyoshi Kanae），来自长崎，住在波士顿汉诺威街56号，商业管理特殊学生。还有来自中巨摩的内藤博（Hiroshi Naito）、来自神户的石田新吉（Ishida Shinkichi）、来自名古屋的河原良雄（John Yoshio Kawahara）(21)、来自西茨城条里的中田浩（Nakata Hiroshi，后来任早稻田大学工业会计学教授）、来自横滨的商业管理专业特殊学生岩上幸（Iwakami Koh）(22)、来自三河之国在哈佛主修贸易的山内壮一（Yamauchi Soichi）(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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