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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至1948年底,我在北京西单游艺社演出时,他是一个观众,他和前台的人员,包括“东”、“理”以及职工等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不了解,他有时也到后台串串座座,大家都称他“张四爷”,经赵四和于少章介绍,我也称他“张四爷”。跑江湖的艺人对于这种事,是司空见惯的,凡是这样的人,必是有权有势的人,起码也是个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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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的某一天,赵四对我说:“张四爷叫咱们今天晚上到他家去打牌。”我说:“那(哪)呀?”赵说:“就在商场后门宽街,散场以后咱俩一块儿去。”当晚我和赵文仲去张四家打了一夜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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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我在西单游艺社接到一封匿名信,信的大意:叫我准备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几千元,某日下午六点送到东来顺饭馆二楼大厅,有人来取,否则以手枪对待。当时我非常害怕,我跟会计吕少元说了,吕说:“嗐,你别理他那一套。”我又跟于少章(后台管事的)说了,于说:“张四爷在前边,我把他请来,问他有什么办法。”于是他到前台把张请来,张看完信说:“没关系,到时候我跟你去。”到了东来顺二楼大厅,找了一张桌座下,叫了酒菜。当时我的精神非常紧张,唯恐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总是偷偷地看着周围。吃了一顿饭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我对他是非常感激的。从此也再没接到这样或类似的匿名信。现在我怀疑那封匿名信是他们搞的鬼把戏!是拉人干特务的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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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48年底,解放军围城的时期,某一天,日场刚散戏,张四钻进了后台,(当时后台已经没有别人了。)张对我说:“我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了,(其实我并不知道他的职业)我们要彻(撤)了,我准备留下来,我们把‘五子’(饭馆子、澡堂子、戏馆子、杂耍园子、窑子,即吃、喝、玩、乐的一套。简称为“五子”。——作者注)都组织起来了,我想再干一个杂耍园子(杂耍即曲艺)。我拿钱,我不出头,你‘打里’(即管理园子),花小宝‘打外’(搞交际)。谁来也离不了吃喝玩乐。”他又补充一句:“钱有的是(即多得很)。”这时我意识到他叫我干特务!我说:“不行,我们这样的人,就会上台那两下子,您叫我们干别的不行。让花小宝跟人睡觉行(旧社会曲艺女艺人多是靠着卖身生活)。干这个不行!您若没我们还可能没事,有了我们就更容易露馅了。北京这地方人家(指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的人多啦,谁怎么回事人家都知道。像《天字第一号》(是一部歌颂国民党特务的电影)那样的事我们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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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忆我俩的对话,不一定每句每字都十分准确,但基本正确。也就是说,中心内容是全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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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的活思想:在这以前我从收音机里听过一个话剧《野玫瑰》,后拍成电影叫《天字第一号》(歌颂国民党特务的反动影剧),我中毒不小,把特务当成英雄。所以听他拉我干特务,当时产生两种思想:一种是我怕死,不论待遇多高,我也不能拿生命做本钱。第二种思想是:干特务是英雄,文的武的都得有一套,我干不了,不够那个资格。但我所说的话,完全是站在敌人的立场,还替他着想,如“您没我们还可能没事,有了我们就更容易露馅了”。意思就是,我不够资格,干不了,你干我也不管,你干也得小心。也就是自己不敢干,也不敢得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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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北京解放了,解放军入城的那一天,我在西单商场门口(即新华书店的门口)看见了他,他没有看见我。他穿着黑色大皮袄,戴着黑皮帽子,把帽子拉得很低,在那里看解放军的队伍。以后再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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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北京公安局举办过一个特务罪行展览会(名称不一定准确,我没去看)。一天上午,我去相声改进小组,路过西单商场门口,碰见了赵四,赵对我说:“喂,宝林,那个张四爷弄下去了(逮捕)。我说:“是呀?”赵说:“你没看那个特务罪行展览会呀?大特务张景贤吗!”到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张景贤,以前只是称他“张四爷”,不知名字。赵还说:“他的另一个名字跟我一样,叫仲卿。”(这个名字我可能记得不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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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7.1侯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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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材料中涉及的人物,大都是曲艺界有名望的人物,如常连安、曹宝禄、连阔如等,本书有专文介绍,事件叙述得很清楚,本文就不再絮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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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接受外调,侯宝林一度还被停止了演出,直到1972年相声和曲艺才有所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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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宝林又能工作了,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他在给南京市文工队张永熙的复信中,表达了对那些转业的相声演员的关心。同时,也透露了在那一时期里,相声和其他行当的艺人怀才不遇的苦闷,以及对这种不正常情形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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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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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你的信,非常高兴。通过你的来信我知道了南京的曲艺情况,非常感谢,全国大多如此,北京也不例外,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专业节目不多,业余节目不少。总的情况还可以用这样两句话来形容:业余比专业的积极,观众比演员积极。现在观众想听相声,无论是专业还是业余的,只要是相声,观众就鼓励,特别是对专业演员,好像是看到你就够满足的了。我试演了两场,深受感动。相声的群众基础太深了。看来,它确实是党的有力的宣传工具。我们这一代人,应当竭尽全力把相声曲艺改革好,更好地为党工作。我们应当经常通信互勉吧(包括交换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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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我接到了黑龙江、齐齐哈尔、辽宁、新疆、烟台等各地同行的来信,多是打听消息,大约都在恢复,也有些同志转业了。托我为他们重新找工作。如果你们那里缺乏师资也可来信(不仅是相声演员)。关立鹏同志还是和你一起?你爱人一定身体很好吧?替我问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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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能工作,应该衷心感谢毛主席的关怀,我们永远不忘毛主席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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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问同志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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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于世德、赵春田将去南京学习,请你在学习和吃住方面多照顾,容日面谢。(说你们那里暂时也停止活动了,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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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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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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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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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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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张永熙先生,艺名小张麻子,9岁时(1932年)拜相声名家赵少舫为师,随师在北京、大同、包头、绥远等地流浪卖艺。因常与张寿臣、常连安、陶湘九等相声前辈同台演出,艺术日臻成熟,在观众中开始享有声望。相声界常说“北侯南张”,“北侯”是北方的侯宝林,“南张”就是南方的张永熙。1950年张永熙与关立明结成搭档,在南京红楼书场(今金陵饭店附近)演出,一炮打响,双双加入南京曲艺工作团,与刘宝瑞、高元钧一起成为团里的主要演员。刘宝瑞的单口相声、张永熙与关立明的对口相声在南方舞台树起了一道绚丽的风景。而刘宝瑞、关立明、张永熙这三位艺术家,被观众亲切地称为“相声刘、关、张”,在中国相声史上留下了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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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宝林写下的证明材料和他给张永熙的复信,文字质朴,很像老北京人的说话聊天,没有丝毫的修饰。前文提到过,侯宝林只念过三年小学,文化程度不高,不过他写的这几份证明材料和复信,不仅字写得清秀漂亮,而且措词得当,几乎没有错别字。侯先生没有刻意地练过字,识字、认字、写字都与他从事的相声艺术有关。旧社会撂地儿相声演员为吸引听众,在表演之前有个前奏节目,就是写“沙字”。据说侯宝林每次撂地儿演出前,左手拎个小布袋,右手的拇指食指从布袋里撮一些老粉藏在掌心,然后缓缓地在泥土上组字。好奇的人围过来,看他耍什么把戏,于是愈围愈多。传说这门绝技起源于相声行内公认的祖师爷朱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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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绍文,艺名穷不怕。他的这个艺名,来自他在自家大门上贴着的一副对联。上联是“无时不怕穷经皓首”,下联是“励精矢志朱紫着身”,横批是“舌治心耕”。晚清学人李香谷有一首《赠朱绍文》诗说:“数十年来艺谋生,寥寥往事赠朱兄。写得当年郑元和,是大英雄不怕穷。”这位相声行内的老祖宗朱绍文,于1829年出生于北京,卒于1904年。他幼年的时候学唱的是京剧丑角,并且曾搭嵩祝成的戏班演出。道光末年,他改学“十不闲”莲花落的“前脸儿”(丑角)。到了咸丰年间,“十不闲”莲花落日渐衰微,因生活所迫,他便改行到北京天桥撂地儿说单口相声兼唱太平歌词,而后他又创建了两个人表演的对口相声。原本相声是从笑话儿发展演变成的,清初石成金写的《笑得好》第二集里,有一段笑话儿叫《夫人属牛》,大意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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