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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张先生高兴了，也教我们几手。至今我还记得他教我的两手，一个叫“手豁子”，就是双方在较劲儿的时候，趁对方不注意时，突然往一个方向用力，使其脚跟儿不稳之际，腾出一只手，用力去扫对方的小腿，将其摔倒。还有一招儿，叫“打陂陀”，就是在双方较劲儿时，两只手紧紧捉住对方上身的时候，往左或往右突然发力，使其往重心一侧倾倒，如对方身体往左倾则一定右脚悬空，此时以左脚用力猛扫对方着地之脚，与此同时，两手配合脚力，猛然用力将对方掼倒。张先生教我们的时候，有时也拿我们几个小孩开涮。我记得有一次，他开玩笑说，能把我摔到几米远的煤堆上去。那时候北京的老百姓住平房的居多，张先生家住永定门外安乐里的一个大杂院里。那时候家家做饭取暖都烧煤球，有的家里买煤末自己摇。我记得那个煤堆的煤还是湿的。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我已经被张先生摔出去，躺在煤堆上了。至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两招儿我依然会使。张先生很喜欢小孩子，他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身体都很壮实。后来我们知道，张先生是宝善林的徒孙，于是，我们经常黏着他，让他讲宝三爷的传奇故事。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宝三爷精通所有摔跤“绊术”，但最让人佩服的招数是他那独步一绝的“补踢”。两人较量时，宝三让对方任意踢自己的腿，当对方踢他的腿时，宝三就将自己的腿抬得很高，谓之“逃腿”。连逃数腿后，随即将逃出的腿趁对方尚未落下时，反踢一记，使对方倾倒，谓之“补踢”。这招绝技为他独专，任何摔跤手都难以做到。张先生在讲这段的时候，还叫上他的徒弟演示一番。后来，“文革”开始了，听说张先生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全家被遣返到郊区农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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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京城摔跤名家宝善林和孙殿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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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宝善林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情况，我在收存的《北京曲艺与杂技工作者联合会》的旧档中，找到了有关宝善林的一些资料。新中国成立后，宝善林虽然年过半百，依然雄风不减，他潜心研究中幡、摔跤技艺和传承民俗文化，并与他的弟子何兰亭、陈德禄、侯长瑞、马贵宝、孙殿启、徐俊卿、陈金泉、徐茂、满宝珍等组织了北京掼跤队。由于宝善林对民俗艺术的贡献，他当选为第一届宣武区政协委员，并担任国家一级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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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地儿：40位天桥老艺人的沉浮命运 [:170600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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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地儿：40位天桥老艺人的沉浮命运 万子信：“北南”两派魔术的集大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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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万子信参加北平曲艺公会时的照片，时年3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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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子信（1915—1998），原籍北京。著名魔术大师。新中国成立后，先后参加过南京国营曲艺工作团、上海国际戏院、张慧冲巨型魔术团和华特生巨型魔术团。后组建新都杂技魔术团。1955年成立了长春市杂技团，任副团长。1956年在波兰国际魔术节上获银质奖，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中国戏法大师。1957年被打成“右派”；“文革”时又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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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子信出生于一个变戏法的艺人之家。变戏法的和变魔术的是一个意思，只是口语与书面语之分。民国初年，万子信的父亲是一位很有名气的魔术师，艺名万傻子，曾在北京的天桥和东北、张家口、天津等地组班卖艺。相声艺人常连安早年学戏，因倒仓不能唱戏，19岁那年学变戏法，先是在张家口卖艺，后到了天津，曾搭过万傻子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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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子信6岁开始跟父亲学艺。8岁正式在北京、天津一带街头表演。13岁曾到日本、朝鲜等国撂地儿演出，因技艺超群，被日本人的长光马戏团吸收为演员。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刚满16岁的万子信因不忍外侮而毅然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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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万子信投奔到南派魔术大师张慧冲的魔术武技团，与莫非仙同台演出。这位张慧冲先生，1898年出生在一个广东富人之家，从小在上海长大。张慧冲原本是搞电影的，先是做演员，后来组建慧冲影片公司，专拍武侠片。但他自小热爱魔术，掌握了很高超的古彩戏法技巧。张慧冲弃电影从魔术的主要原因，是管理不善，经营无方，几乎耗尽了全部家财的影片公司在几年时间内就倒闭了。无奈之下，他召集了南方的魔术杂技艺人，组织魔术武技团，到全国及南洋各地巡回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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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与出没江湖的演技班子一样，张慧冲和他的慧冲魔术武技团并没有什么影响。给他带来挑战和机遇的是1933年6月底，德国籍魔术师尼古拉来到上海演出。尼古拉是一个身怀绝技，又极为狂妄的魔术大师，他在上海的夏林匹克剧院（今新华电影院）演出。在广告宣传中，他吹嘘这次来中国，带来了他称雄于世界的《腰斩活人》魔术节目，如果有哪位中国人能窥透其秘密，并照样表演一次，他愿输给美金一千元云云。面对尼古拉蔑视中国人的骄狂态度，被激发了民族自尊心的张慧冲和他的同仁登报应战。为了打败尼古拉，张慧冲动用了他所有的人力物力，很快就制作排练出了比尼古拉更精湛的能两面交代开门的《腰斩活人》，还推出了《七国衣》《飞响铃》等系列节目。1933年7月15日，张慧冲在尼古拉演出的夏林匹克剧院登台演出。因张慧冲表演的《腰斩活人》比尼古拉的更胜一筹，致使尼古拉在上海失去了观众。自此，张慧冲声名鹊起，南派魔术的体系也逐步形成。也是在这一时期，已具有较高技能的万子信加入到张慧冲的魔术团队中来。和万子信同台演出的是比他小四岁的南派杂技演员莫非仙。莫非仙祖籍江苏苏州，生于上海。其父莫悟奇是中国近代表演西方魔术的先驱，以身手敏捷、气势壮丽的表演风格而著称。莫非仙10岁随父学艺，18岁替父登台，初露头角。尔后，组织莫非仙魔术团，于江南一带演出；以交代清晰、手法明快、风趣潇洒、格调清新著称，人称“莫派”，为南方魔术的代表人物。代表作有《束手》《针箍》《画鸡取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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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子信在慧冲魔术武技团搭班，主要活动在中国南方各地和南洋诸国。几年后，依然壮年的他结束了南方的演艺生涯，回到阔别数年的北方，来到北京天桥演出。此时，京津一带最著名的魔术大师是穆文庆和他的弟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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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文庆先生是清同治年间生人，回族，天津北郊天穆镇人。他早年拜师宫廷戏法大师张宝清学中国戏法，20世纪20年代组班担任主演，活跃在津、京和东北地区。1926年到朝鲜、日本演出，在日本拜识了日本魔术家天一师。回国后起艺名大天一，改班名为神州大天一魔术团。1929年出国到北美洲和南洋演出。演出节目除中国戏法和武术外，还有箱囊换人、钓鱼、长绳套和米酒互变等魔术。30年代，他购置了一批洋魔术道具，从东南亚返津，一出演即引起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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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派戏法——“大天一”的技艺归结起来，大致有二十四种表演形式，按穆派传人的叫法为“二十四孝”：旱地拔杯、仙人摘豆、倒包子、空碗变酒、一粒入地、万粒归仓、栽种、空碗变鱼、饮不尽的水、变鸡蛋、变雏鸡、变蛇、变青蛙、罗圈献彩、九连环、线棒子、炒米、吞宝剑、吞铁球、古彩戏法等节目。这二十四种表演形式，有的已然失传了，如吞宝剑、吞铁球。这是穆派戏法中的绝技之一，20世纪60年代初，我目睹过两个大铁球先后从嘴里吞进去，然后艺人使两球在腹内上下磕碰，发出“当当”的声响。令人不忍目睹的是把球吐出来的时候，从艺人的表情看出，是极其难受的。吞宝剑更为惊险，人们大多以为宝剑是可以伸缩的，其实宝剑是真的，功夫更是真的。在演出中，艺人为了养家糊口，拿生命做赌注，宝剑通过口腔、咽喉、食道进入胃部，现在这种危及人身安全的表演已看不到了。即使没有失传，今天在舞台上看到的，已经没有了当年穆先生和他的嫡传弟子表演的神采了。那时候，穆先生和他的徒弟们在天桥撂地儿表演古彩戏法，里三层外三层地被观众围着，观众可以从四面八方随便看，可就是看不出破绽来，那才见真功夫。如《二十四孝》中的“罗圈献彩”，俗称“罗圈荡荡”“罩子”，用两个空竹桶变出水果、条幅、盛满酒的瓷坛子等物品来，然后“回托”（再变回去），让现场的观众回味无穷。而今在舞台上观众只看到台前，看不到台后，再加上现代舞美设计和丰富多彩的灯光，给人的感觉是很闹腾，但没有了原始戏法的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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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彩戏法”，原称“中国戏法”，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1950年，中华杂技团第一次访苏前，穆派传人杨小亭先生把它改名为“古彩戏法”，寓意“具有古典色彩的游戏方法”。古彩戏法还有一种叫法，“落活”，这是行内人的术语，说白了，就是把随身带的物件，变出来，落在地上。因此，表演古彩戏法“落活”的前提，是要有强壮健康的身体，因为上台表演要带上百十斤重的物件，戏法艺人在练习的时候都要付出很多汗水，熟能生巧，吃“落活”这碗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表演时，戏法艺人身穿大褂，手持方布“挖单”变出来大瓷瓶里插有三支戟，俗称“平生三级”；变出来圆盘内有七个玻璃杯，叫“七星子”；变出来九个盛满水果的盘子叫“三件子”；变出来一垛盛有水和鱼的鱼缸叫“垛葫芦”；变出来大碗叫“大海”；变出来火盆叫“荒荒”；还有变寿桃的、变火炉子的、变小孩的。行话说得好，变出来容易变回去难，俗称“宁变十回有，不变一回送”，还要再变回去，这叫“回托”，难度很大。南派戏法还有变桌椅、屏风、花盆、灯笼等，变出来全是玻璃的物件称“亮活”。如：垛葫芦、玻璃水碗、七星杯等。而且，玻璃、瓷器极容易损坏，因此到了现在，变玻璃活的艺人几乎没有了。穆派戏法中，看起来省力的就是“仙人摘豆”了。实际上这也是很吃功夫的，现在偶尔见到有类似的表演，但比起当年穆先生的表演，要简单多了。那时候的表演者，用三个、五个、七个甚至更多的小球和两个小碗，在地上变来变去，也就是传统戏法中的手彩，全靠手上功夫，小球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越变越多，三个豆子变出一碗豆子来，这叫“一粒入地，万粒归仓”。拿另外一个小碗把豆子盖上，变出一碗酒来，将两个碗相互盖上，打开变出来两碗彩花来，曰：“变出鲜花人人爱，变出美酒敬朋友。”拿另两个碗让观众看清没有机关，然后两个碗合在一起，放在地上变出来一碗酒。表演中观众说：您的碗是瓷的，看不见里边，可以藏东西，于是戏法艺人又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碗放在地上，用一块方布蒙上，再拿小木棍一敲，玻璃碗没了，这叫“金杯入地”，再把它变出来，称为“旱地拔杯”。用玻璃空碗一个，用布一蒙一盖，变出来一碗鱼来，祝大家年年有余。拿一个鸡蛋放地上，用碗扣上，鸡蛋没了，变出一个鲜活的小雏鸡来……凡此种种，如今已成为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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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子信闯荡江湖数载，且在南派张慧冲旗下演出，但来到天桥，还是被穆派魔术所震撼。1945年，万子信带艺投师，由当时魔术大师穆文庆的长子穆成义（艺名螟蛉子）、大徒弟杨小亭代师收为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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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万子信没有完全得到穆文庆先生亲授的二十四孝，但在师兄穆成义和杨小亭的指导下，最终成为穆派传人中的佼佼者。据说万子信在天桥撂地儿卖艺的时候，延续的是穆派的路数。为了招揽观众，他以穆派二十四式中的“九连环”打场子。他一边用铁环打出各种形状，一边唱着说着，观众被吸引过来了，行话叫“园粘”。他有时也用另一种“园粘”的方法，即写沙书，用白沙子在地上撒字，以吸引游人围过来看，眼见着观众差不多了，魔术表演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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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万子信曾先后参加过南京国营曲艺工作团、上海国际戏院、张慧冲巨型魔术团和华特生巨型魔术团。到过全国各地演出。他精湛的魔术表演，受到了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不久，他在东北组建了新都杂技魔术团，1955年成立了长春市杂技团。万子信带着中国古彩戏法走出国门，先后作为中国人民的友好使者出访了苏联、波兰、朝鲜和越南等国，以他那精湛奇妙的魔术表演，为促进中国人民与世界人民的友好往来作出了贡献。1956年，万子信在波兰国际魔术节上获银质奖，是获此殊荣的第一位中国戏法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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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万子信事业有成、声隆日盛的时候，因其生性耿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得罪了一些人。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文革”时又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在此期间，万子信经受了许多磨难。“文革”后，历经沧桑的老艺人才又得到了新生，重新焕发出艺术青春。到了晚年，万子信深深感到继承和挖掘古老艺术的重要性，彻底抛弃了旧思想的束缚，毅然带徒、写书。不幸的是，在一次演出中，万子信心脏病突然复发，倒在舞台上，经抢救无效，于1990年6月27日离开了为之热爱一生的魔术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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