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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陈钧德只学了一礼拜左右,竟然跟父亲说:“我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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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父亲非常诧异,“三个月的学费已经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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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能浪费我的时间啊。老爸,侬想想,我想学的是艺术,是绘画能力,但哈老师太忙,不怎么教……那里的气氛也根本不适合我一个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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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点不适合中学生?”父亲追根刨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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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画室,不是我学艺术的地方!班上多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或公子,真心学画的不多,将学画当消遣的蛮多,有的谈情说爱,有的嬉笑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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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是中学生的陈钧德,竟然对有名气的画室如此“质疑”,令父亲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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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儿子的叙述,父亲沉默了,若有所思。他暗暗惊奇儿子的心高气正。既然儿子讲得在理,做父亲的哪有反对的道理?只是,可惜了已经付出去的三个月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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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儿子“约法三章”:在家自学,刻苦用功,力争高考考出好成绩。随即还将原先用作堆积家具的一个仓库撤清,给儿子当作练习绘画的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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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中后期,随着中央美院设立“马克西莫夫油画训练班”以及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的持续影响,全国美术界掀起了学习苏联著名画家马克西莫夫的热潮,新华书店有关苏联尤其马氏的油画教学和素描训练的图书汗牛充栋。西方现代派艺术虽有人谈论,却几乎看不到新的书籍问世。陈钧德买了一堆画册,主要是素描基础教材。他每天在家自学苦练,按照自己一贯的兴趣,面对周围熟悉的事物,画了大量速写,自己琢磨素描中的明暗对比,也尝试各种色彩表现,直到习作完成了一厚沓,陈钧德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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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全国美术院校调整合并,原先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被归并到南京艺术学院了,偌大的上海居然没有一所自己的专业美术院校。填写高考志愿时,陈钧德自作主张,填报了与艺术相关的三所大学:同济大学建筑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即浙江美术学院前身)油画系和中央戏剧学院华东分院(即上海戏剧学院前身)舞美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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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自豪的是,三所大学都录取了他。在报纸上查到高校公布的录取名单里有自己,他欢呼雀跃,最终,他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所,他以为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也是培养画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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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不灭:艺术隐士陈钧德的成长史 名师荟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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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9月,天高气爽。开学前一晚,陈钧德兴奋得夙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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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就要进艺术大学攻读绘画了!”他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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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绘画的梦想与希望,艰难和曲折,从他对戏剧学院舞美系的“误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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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华山路上的这所著名学府的校园,静穆而典雅。陈钧德从一栋房子走到另一栋房子,好奇地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学院果然藏龙卧虎,一些看似朴素甚至有点滑稽的老男人,一打听,都是赫赫有名的美术教育家啊。留法归来、曾经主持苏州美专的著名油画家、美术教育家颜文樑,在苏州美专被院校改革兼并后,他来到中央戏剧学院华东分院兼职教授“透视”和“色彩”两门课程。学院还有留美归国的王挺琦教授,新中国成立前担任过上海美专的训导长,绘画功力超强。还有曾接受过苏联名家马克西莫夫绘画训练的杨祖述教授,以及早期杭州国立艺专毕业留校的闵希文教授,哪个不是集油画家与教授于一身的名家?戏剧教育方面的名家当然更多,如熊佛西教授、朱瑞钧教授等等。熊佛西教授早年留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获戏剧硕士学位,回国后参与轰轰烈烈的戏剧运动,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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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起初格外兴奋,将学院各个建筑、各个角落转遍了。他向往和醉心于教师们正在或者即将为自己打开的绚丽多姿的艺术世界。他发现学院图书馆像个宝库,伦勃朗、库尔贝、塞尚、梵高、高更、马蒂斯、毕加索等绘画大师的画册,以及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三杰”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等艺术巨匠的著作,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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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的开学典礼上,熊佛西院长对一年级新生做了激情澎湃的演讲报告,提出每个学生都要爱民族,爱国家,辨是非,有情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所有学生几乎都被“勤奋学习、报效祖国”的动员和理想而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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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在这样一片“知识的海洋”,他像鱼儿般欢畅。在这里,他第一次听说了“伦勃朗的高雅”“委拉斯开兹的银灰”“梵高的金色”等等奇妙的词汇,多么美好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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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并不清楚,源自1920年代的西方现代主义艺术趣味和探索经验,此时在以苏俄写实主义为尊的时代风潮里,已经处处碰壁。一样是西画,“重写实”与“重表现”曾经分庭抗礼,但进入1950年代后,苏俄写实主义油画成为香饽饽,一枝独秀,而西方现代艺术,包括印象主义、表现主义、立体主义、抽象主义等在内,变得异常灰暗,几乎成了毒草,成了革命建设的“负能量”,不得不噤声。命运骤转,原先大搞现代派艺术、从民国时代走来的林风眠、刘海粟、倪贻德、庞薰琹、关良、吴大羽等等著名画家,大多正处于四五十岁中壮年时期,他们突然惶恐了,害怕了。他们谁甘心落在时代后面?他们被新社会建设的欣欣向荣所吸引,也屈从于周遭的政治空气,于是纷纷顺应改造,努力走出“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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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钧德感受到的是,全国实行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公私合营,家境不如往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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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生活,起初对所有学子都是那么的新鲜而有趣。顺从自己的绘画初心和未来抱负,陈钧德对所有学科都怀有虔诚。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大学汉语等是公共必修课,他觉得艰涩和枯燥,但也认真听讲。而文学、戏剧、绘画等专业课程,与艺术直接关联,他更顺其自然地用功。让他感到兴味十足的,是系里几位“海归”画家兼教授,他们介绍的印象派、表现派、野兽派等何等有趣啊。每天睡前的同宿舍卧谈,也非常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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