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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陈钧德看来，穿上军装与自己的职业理想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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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足无措。每个毕业生都被时代洪流所裹挟，个人命运不可捉摸。但他也不感伤。军人、文工团，并非真正的戎马生涯，他那时还感到一丝浪漫、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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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报到的那天，他的心情与蓝天一样清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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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警备区战力文工团坐落在当年的法租界，环境优雅，骑自行车回家不过一刻钟的车程。文工团招录的多是青少年文艺骨干，年纪最小的才十二三岁，最大的也就二十刚出头，从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毕业的陈钧德和傅昌楣，算是文工团里最年长的团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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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军营，所见所闻，让他有一百个理由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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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当时国家正经历着中国近百年来最为严重的食物短缺。老家宁波也不时传来粮食紧张的消息。而在文工团，每天眼睛所及，都是朝气蓬勃的青春男女，耳朵听到的是优美的琴声、动听的歌曲，而生存所需的伙食啊，衣着啊，生活用品啊，样样不用家里操心，还提供宽敞的舞美设计工作室，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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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陈钧德的大哥早已从大连工学院毕业，效力于无限神秘的国防工业，也穿上了威武的军装。他为自己能与大哥一样进入军营感到一丝欣慰，尽管自己只是文工团的一员。大学毕业生一进部队就是尉官，军装上有四个衣兜，神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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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投射来的羡慕眼光，让他一时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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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给在国防科工委的大哥写信通报了自己的毕业去向。大哥来信表示高兴，也鼓励他在部队里好好奋斗。大哥信中告诉他，自己所在的科工委地处美丽的海滨，单位生活丰富多彩，他还参加了当地有名的“苏联公民交响乐团”，那是中苏友好时期的象征，团里多数成员是苏联专家，而大哥，一个中国人，成了“苏联公民交响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工作之余随交响乐团到处参加演出。大哥在国防科工委的表现，也让陈钧德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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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誉为“文艺轻骑兵”的部队文工团，当年大大小小数量不少，也格外活跃。他们响应“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号召，排演了各种文艺曲目，深入连队、企业、农村演出。陈钧德所在的战力文工团也不示弱，为了提高团员士气，还邀请了社会上有名的声乐教授、歌唱家、舞蹈表演艺术家等等来文工团进行专业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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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文工团，按照领导布置的任务，陈钧德大段大段的时间需要研读剧本，根据文工团所排戏剧的要求进行舞台布景的设计。有时还要干点杂活，当年叫“一专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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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的工作表现让首长们感到满意。他们暗暗感叹，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的高才生果然不赖，画起舞台布景，表现得得心应手；干其他活儿，也热情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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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领导对舞美设计的布置要求也让高才生的他感到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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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根据电影排演了舞剧《刘三姐》。舞台背景第一场需要绘制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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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根据自己的理解，创作了这一布景。演出顺利进行，观众也给予热烈鼓励，孰料，等到文工团进行总结时，伙伴们普遍反映，舞台布景上的云雾“一点儿也不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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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要求很严的团长找了陈钧德，将意见告诉了他，希望陈钧德马上改进画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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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心直口快，当场说：“我从小没见过大雾，也没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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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团长朝他狠瞪一眼，扔了一句：“哪天遇到雾天，你好好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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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凌晨，大约四点钟，窗外的天空还墨黑墨黑的，整座城市尚未苏醒。正在宿舍酣睡的陈钧德突然被一阵“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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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陈钧德一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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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团长声音急促：“我，团长！今天外面正好有雾，你赶紧起床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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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画啊？”睡眼惺忪的陈钧德很不情愿地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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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看似商量实则在下达命令：“马上去附近公园，襄阳公园、静安公园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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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只得硬着头皮穿衣服，赶紧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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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屋外浓雾威风，占领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两眼朝前望去，雾霾似乎一直往嘴巴、耳朵、眼睛里钻，几步之外的路灯变得散漫，相隔百米的建筑都显得影影绰绰。他一边在浓雾里赶路，一边观察雾气的色彩、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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