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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凌晨,大约四点钟,窗外的天空还墨黑墨黑的,整座城市尚未苏醒。正在宿舍酣睡的陈钧德突然被一阵“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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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陈钧德一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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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团长声音急促:“我,团长!今天外面正好有雾,你赶紧起床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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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画啊?”睡眼惺忪的陈钧德很不情愿地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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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看似商量实则在下达命令:“马上去附近公园,襄阳公园、静安公园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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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只得硬着头皮穿衣服,赶紧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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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屋外浓雾威风,占领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两眼朝前望去,雾霾似乎一直往嘴巴、耳朵、眼睛里钻,几步之外的路灯变得散漫,相隔百米的建筑都显得影影绰绰。他一边在浓雾里赶路,一边观察雾气的色彩、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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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体会到团长的用心,多么难得的体验,雾气原来如此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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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期的陈钧德,对于向东走还是向西走,依旧存在着思想上的反复徘徊。他的政治嗅觉不同于政治家,他的灵敏反应,更像是一只兔子,只是对环境是否安全有着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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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做画家梦的他,画画、阅读之余,格外留意国内美术界的动向。看到有消息说,中国美协主办了一场抽象派绘画内部展,他就喜悦。尽管内部展语焉不详,不知道北京的态度是将放开,还是收紧,但内部展至少表明,中国是“承认”世界上有一种绘画叫抽象派。连抽象派也能被正视,对后印象派、表现派、野兽派的承认就不在话下了。后来,他又看到一则消息,中国文联等主办了西班牙委拉斯开兹纪念展,那是公开展,还有,浙江美术学院举办了由罗马尼亚画家博巴主持的油画训练班等等。一鳞半爪的消息,让他嗅到美术界的风云变幻,也促使他不断思考,自己的创作往哪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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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星期天可以回家。他要么与喜欢艺术的同学相聚,要么热情地投入绘画。绘画似乎成为他的本能,任何力量也无法剥离。“本能”一旦饥饿,会导致不可思议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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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那一时期种种疯狂,陈钧德嘴角露出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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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陈钧德去天目路上海火车站,那里永远熙熙攘攘,乱得不能再乱了。但在南来北往、成千上万的旅客中,陈钧德一眼看中了一个流浪乞讨的北方老汉,脸型略瘦,胡子拉碴,手拿一只搪瓷碗,还拄着拐杖,有着非凡气度。陈钧德驻足端详老汉,灰白头发微微上翘,眉毛粗犷,鼻梁挺直,双眼深邃,太像书本上见到的俄罗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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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自主径直走向他,说:“我是画家,想请你做模特儿,画一幅肖像,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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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钱吗?”乞丐毫不含糊自己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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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陈钧德爽快答应,随即欢天喜地将“陀思妥耶夫斯基”领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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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看满脸惊异:怎么带了一个流浪老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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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尾随他们身后,来到陈钧德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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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毫无察觉,他镇定自若地请老汉坐在椅子上,然后支起画架,凝神观察对象,捕捉到老汉瞬间表现出的感人姿态,便“唰唰唰”地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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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吃饭的时候,母亲就将这条“新闻”告诉了全家人,但她却不知,陈钧德还向流浪老汉支付了一块钱报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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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没过多久,在阳光斜照下的淮海中路常熟路口,陈钧德遇见一个款款而行的年轻女性,在他看来,她的衣着、姿态以及神情,美,却毫不甜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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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追着几步悄悄端详,一下子又萌生了为她作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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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趋前,壮着胆量攀谈:“哎,同志,我是一名画家,我想请你做模特儿画一幅肖像,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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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子停下脚步,看陈钧德一副瘦瘦弱弱、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流里流气的流氓阿飞,便微笑着,直言:“好啊,你要画,就到我单位来,上海油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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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也是艺术家?陈钧德打听后获知: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雕塑家呢,难怪气质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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