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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没过多久,在阳光斜照下的淮海中路常熟路口,陈钧德遇见一个款款而行的年轻女性,在他看来,她的衣着、姿态以及神情,美,却毫不甜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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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追着几步悄悄端详,一下子又萌生了为她作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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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趋前,壮着胆量攀谈:“哎,同志,我是一名画家,我想请你做模特儿画一幅肖像,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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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子停下脚步,看陈钧德一副瘦瘦弱弱、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流里流气的流氓阿飞,便微笑着,直言:“好啊,你要画,就到我单位来,上海油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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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也是艺术家?陈钧德打听后获知: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雕塑家呢,难怪气质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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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早期的绘画语言,受到塞尚和伦勃朗等人的交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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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塞尚为代表的表现派,与以伦勃朗为首的古典写实派,如同两股力量,都在引诱着、拉扯着陈钧德。他被一会儿拉到这边,一会儿拉到那边。青年时期的陈钧德就这样,受到多种绘画流派的滋养。有个叫库尔贝的画家,一度将陈钧德完全俘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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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贝是法国人,非常擅长肖像创作。他的色彩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温度”。陈钧德非常喜欢。陈钧德曾经尝试运用他的技法,描绘自己熟悉的“中国面孔”。他画过自己的阿娘、外婆、妹妹、同学、学校花匠、来沪治病而住在学校招待所的新疆男孩,也画过路上遇到的陌生人等等。那时,他已经懂得,无论对着风景还是人物绘画,不能简单模仿,看一眼画一笔,否则只可能画出匠气十足的东西,永远无法实现“生动”。那时,他不断训练自己,细致观察对象,如同职业射手为了命中目标而全神贯注于对象,这种观察也要屏息凝神,然后根据理解才动笔。那时的作品像未经雕琢的璞玉,难免稚嫩,但画面充满了朝气和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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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画所有感兴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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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饱满结实、厚重有力的肖像风格。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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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写实主义肖像比作砖块,那么库尔贝的肖像如同花岗岩,他作品里的线条、色彩,无不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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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陈钧德一度探索肖像绘画,而库尔贝是他探索途中的醒目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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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就在那时,1964年2月,最疼爱陈钧德的阿娘(祖母)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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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全家老小围着阿娘躺着的遗体,伤心地哭哭啼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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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最受不了众人的哀哭。他第一次与亲人的死亡离得如此之近,心里也有悲戚,却心想:“我是搞艺术的,不能只流眼泪,与阿娘告别,应该用我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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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拿出画纸、炭笔,对着阿娘安详的遗容,格外利索地画了起来。先是速写,后又拿起油画颜料,不停地画,以这样的方式寄托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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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兄妹等一众亲戚满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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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钧德全然不顾这些,他怀着悲怆,以简括的线条,勾勒着阿娘的神态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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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了一幅又一幅,画得无比投入,也画得无比生动,将这一时刻的心绪用画笔记录下来,使之凝固下来,成了永恒。兄妹几个围着看,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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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也被他儿子所画的阿娘像深深地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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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是神奇,陈钧德速写所画的“阿娘”,传递了他身为孙儿,内心真挚而强烈的感受力,作品也饱含了全家人的集体情感,是发自心底的纯真感情的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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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家里悲情弥漫,随着一幅幅速写及油画的诞生,阿娘以艺术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亲人中间,伤逝的情绪顿时淡了许多。陈钧德也隐隐体会到,绘画有一股深沉而奇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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