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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02 刘海粟兴致勃勃给陈钧德讲起张伯驹的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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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04 张伯驹出身于盐业银行大亨的家庭,典型的富二代。奇妙的是,纨绔子弟成长为中国一百年来难得的大藏家和大才子,他竭尽财力收藏了大量价值连城的古代书画,他还有“一绝”,能将《古文观止》背得滚瓜烂熟,对《资治通鉴》的故事如数家珍,对唐诗宋词张口能诵,还写了大量古体诗词、音韵、词曲的论著,刘海粟的叙述激起了陈钧德的强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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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06 说起张伯驹与潘素的婚姻,刘海粟感叹道:“是传奇,真正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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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08 原来,张伯驹是在烟花柳巷遇见潘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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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10 潘素,前清著名状元宰相潘世恩的后代,家道中落后,被继母王氏卖到上海妓院。由于长袖善舞,能写能画,弹得一手好琵琶,她的艳名四扬。张伯驹偶尔遇见她后,惊叹“天女下凡”,当听了她弹拨的一曲幽幽的琵琶后,张伯驹更为倾心,立即赠送对联以表心意。但好事多磨,当时早有人眼馋天女,不是一般达官贵人,而是威名显赫的国民党中将臧卓。臧将军欲将潘素纳为爱妾,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谁还敢在他的头上动土?偏偏,张伯驹不信这个,他使出浑身解数,在遭遇了种种曲折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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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12 刘海粟感叹,若有人写张伯驹与潘素的爱情故事,不输历史上的阮郁与苏小小、冒辟疆与董小宛、钱谦益与柳如是。张伯驹“视勋名如糟粕,看势力如尘埃”,说到这里,刘海粟脸上流露出佩服之情。他与张伯驹多年来熟如兄弟,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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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14 而陈钧德内心一直非常尊敬、感激刘海粟,就因为刘海粟总是像慈父一般,对自己的栽培,常常看似无意,却处处有心。介绍陈钧德去认识张伯驹,也算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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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16 刘海粟当着陈钧德的面,掐指一算,自言自语道:“老先生已经八十岁了,我要跟他讲两句闲话”,说罢,他伏在书案上铺开信纸,即兴给老友张伯驹写了一首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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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18 等到陈钧德坐火车去了北京,果然感觉这届文代会“不同以往”。他激动地看见,“三下三上”的中国政坛“不倒翁”、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也出现在文代会的会场,并热情洋溢地作了开幕致辞。陈钧德还见到了文化艺术界许多显赫的人物,深感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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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20 会议间隙,他遵照刘海粟嘱咐,在夜晚时分找到北海后面的一个僻静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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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22 张伯驹的夫人、书画家潘素女士为他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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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24 初见张伯驹,陈钧德一惊。人称“民国四大公子”之首的这位张老先生,眉宇之间果然透着不凡气度。张伯驹曾经也被打成右派,赶出京城,去了东北农村。这时他们好不容易才回到城市,所住的房子不大,夫妇俩还是抱以乐观心态。他们的屋里堆满了书,还养了许多只猫,张老先生起身迎接陈钧德时,怀里正抱着一只漂亮的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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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26 张老接过刘海粟的诗稿,当场展读,喜上眉梢。他像欢迎刘海粟一样热情接待了陈钧德,仔细询问了刘海粟的近况。陈钧德作为刘海粟的信使,一一从容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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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28 陈钧德怀着崇敬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劲儿,也向张老先生请教了一堆有关诗词书画的问题,还直言不讳问了张老先生,向政府捐献了价值连城的古代书画,“文革”中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庇佑,心里有委屈吗?听到这个问题,张伯驹没有怨恨和激愤,而是十分淡然地对待自己经受的磨难,平静地告诉陈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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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30 一切都成了过去。人到世上走一趟,就是要遍尝甜酸苦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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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34 超然的态度、随意的言语,让陈钧德一惊,也让陈钧德对过往所经历痛苦的怨念一扫而光。这是他意料之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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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36 陈钧德告辞时,老先生仔细地问清陈钧德的姓名,嘱咐他第二天晚上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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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38 陈钧德猜不透张老先生的用意,第二天夜晚应约再度赶到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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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40 原来张老先生连夜为陈钧德创作了一幅《梅花图》,并将他的名字“钧德”二字,巧妙地嵌入作品对联的句首,巧用典故。对联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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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42 “钧天一气洪炉转;德水八功净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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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44 陈钧德一直珍藏着这幅《梅花图》,时常翻阅张伯驹的书,他从张伯驹身上感悟到,一个人的才华不能虚掷,不能借口任何原因而荒疏,要分秒必争,夺回被“运动”耽误的创作光阴,多出作品。他还一直感念张伯驹的厚爱,想将自己精心创作的一幅油画回赠张老先生,不料,没等到他再度赴京,1982年,张伯驹老先生溘然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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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3646 自己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呢,陈钧德对此深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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