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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人们印象中的海派油画精致有余,力量不足。而昔日美术界表现帝王之陵,也大多阴森、灰沉。但,油画《帝王之陵》冲破了人们对海派油画的旧有印象。陈钧德所表现的“帝王之陵”出乎专家以往的审美经验,一样表现昔日帝王的威势,他没有沿袭以往油画常见的层层叠叠造型的所谓“经典套路”,而是罕见地运用了一块块金属般浓纯、响亮的色彩,以及遒劲有力的线条,将内心升腾起的崇高感、激奋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它如史诗般的交响乐,唤起了观者内心的庄重感和辉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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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陈钧德的作品又相继入选中国油画双年展、第二届中国油画展、第八届全国美展等等一系列新时期中国油画最为重要的展事,他的一幅幅油画作品一次次地带给观众惊喜,也为上海捧回了一块块艺术奖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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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入选1994年“第八届全国美展”的作品是《教堂》,题材属于敏感题材。作品描绘的是香港尖沙咀的一座教堂建筑,画家一度在那一带逗留,敏锐而好奇地发现,尖沙咀附近属于繁华闹市,永远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但只要一靠近教堂,气氛顿时静谧恬然,却一点儿也不沉寂阴森。是宗教的力量使然,还是自己内心的感觉使然?他说不清楚,但不管如何,他按捺不住冲动,将自己对于教堂的瞬间感受,化成了风格奇妙的色彩和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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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幅作品出现在宽敞的展厅时,吸引观众关注这幅作品的,并非教堂建筑、一旁的树丛和天宇间的云彩,而是画面洋溢的画家饱满的情绪和醉心的语言。显然,在当年的中国画坛如此表现教堂完全令人耳目一新,人们惊叹,来自上海的这位油画家,技艺如此娴熟,感悟力如此奇妙。实际上,独特的艺术面貌是艺术家长期不屈不挠、水滴石穿的努力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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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多年默默执着于东西方绘画语言的交融,到了这个时候,就进入了秋天的收割期。他轻松绘出的那些风景,无论是可以循迹的风景,还是完全来自心象的感受,越来越恣意洒脱,作品《怀古》《山野》《査济村的午后》等,相比前辈刘海粟、林风眠、关良等,属于陈钧德独有的面貌已然出现,且非常清晰。他自己也非常享受那种洗脱和自创,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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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艺术家找到了自己的语言和风格时,如同发现新大陆,感觉自己就是那一片新大陆的主宰,那种感觉是让人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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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即便有了自己的风格和语言,艺术的表现不是一劳永逸的,不同题材不同对象需要不同的表现,这些同样需要探索精神,需要劳累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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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彼时的陈钧德,当仁不让地成了上海油画界代表,在一线画展上屡屡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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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省市的画家看了陈钧德的作品,暗暗称奇,承认他“显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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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八五新潮”后中国美术的一段繁荣期,艺术界两大阵营的边界似乎越来越清晰。一路是国内国际声誉卓著、传承历史脉络的“第二代”油画家代表人物,以朱德群、赵无极、吴冠中等为首,“第三代”油画家难以清晰地辨识,但新时期崛起的靳尚谊、罗中立、何多苓、尚扬等等,代表了1990年代华人油画创作的一座高峰;另一路,是受到神秘国际资本力量力捧的新锐当代艺术家,他们经历了狂欢、消沉、停滞、挣扎后,有的在西方艺术市场的行情得以飙升,作品源源不断走向国外,有的就此渐渐隐退、改行。这支当代艺术家行列中,声名显赫的有张晓刚、岳敏君、方力均、王广义、曾梵志、周春芽、毛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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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钧德究竟属于哪一路,一直不明,有待历史定酌。但他于这些方阵的行列之外独立地存在着,是个“有趣现象”。在他的心目中,无论何派,只要画得足够好,他都欣赏、赞同,他在艺术上是宽容的,然而他自己从来不愿意被“划归”任何阵营或画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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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力卓著的邓小平“南方讲话”,也发生在这段时期的1992年,那是时代的分水岭。中国自此启动了全新的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引导人们在经济建设方面大胆前行,大批乡镇企业、民营企业风起云涌,跌宕起伏,步鑫生、马胜利等沉沉浮浮,刘永好、任正非、郭广昌、史玉柱、俞敏洪等创业家纷纷登台,新的财富英雄引得穷惯了、穷怕了的人们竞相折腰。这时,“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价值观盛行,“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在争议中前行,赚钱的欲望四处弥漫,而在艺术界的变化,简而言之,人们的思维从1980年代的新启蒙运动,倏地转向了1990年代的功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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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这个时候,也是陈钧德艺术面貌清晰后旺盛创作的喷发期,他的作品忙着参加国内外艺术展览,评论家给他的评价也不吝赞美,1995年,《陈钧德油画集》等几种画册接踵问世。他的作品被美国亚太博物馆、日本前首相竹下登、香港邵氏兄弟有限公司、印尼大企业集团等机构或个人纷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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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遇”找上门请他出任上海油画学会会长,大概也是基于这样的学术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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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地方美术界呢,一向又存在两个系统,一个是“美术官员”系统,一个是美术家系统,两者虽有交集,却并行不悖。孤高、清高的陈钧德从未想过在“美术官员”系统的协会、社团谋个一官半职,他被邀请担任会长,有人认为符合“情理”,也有人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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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不灭:艺术隐士陈钧德的成长史 可笑的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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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出在,两个系统看问题的标准和角度表现“很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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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上海“走出去”的油画家,陈钧德在全国赢得声誉,也是上海油画界乃至美术界的荣耀。首肯他适合出任会长的,认为陈钧德的艺术品质和学术影响堪以受任。但反对者从“美术官员”的思维出发,认为陈钧德油画画得好,并不意味着他懂政治、善行政啊。油画学会与美术家协会是什么关系?上海油画学会会长人选为什么不可以是有局级行政级别的美协领导、油雕院领导、上大美院领导兼任?学会注册资金谁出?财务谁做?种种利益纠葛在一起,其背后存在着的复杂关系,是单纯为艺术而生存的陈钧德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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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属于不事张扬、不擅在大庭广众面前抛头露面、滔滔不绝的人。他的确也不熟悉官方、半官方行政系统的语言,不懂得组建上海油画学会以及他出任会长这些事,除了北京授权,地方上还有一个环节叫“圆通”。陈钧德不知道啥叫“圆通”,他天真地以为,油画学会只是个学术社团,便与另一个知名画家拿着中国油画学会寄来的“公函”,径直找到老美协有关领导,当面报告了筹备上海油画学会的意愿,并将筹备计划提交给了美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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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美协负责人接过筹备计划,聊了没几句,明显话不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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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出门时隐隐预感:看这情势,上海油画学会的成立将会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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