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017707
1706017708
西门外，学生排成两行队伍，在静静等候。二更。三更。仍然没有军队的影子。
1706017709
1706017710
夜很冷。学生穿着单薄的操衣，实在有点支持不住，只得敲开育婴堂的门，到里面去歇息，叫起茶房烧点水喝。这时，大家才发觉自己饿了，于是商议着去敲店门买东西吃。头皮精光的孙德卿慷慨解囊，一下子叫人买了几百只鸡蛋，雀跃的气氛又恢复过来了。
1706017711
1706017712
接着，有人报信说：军队来不及开拔，大约要明天才能来。
1706017713
1706017714
第二天，周树人、陈子英、范爱农、孙德卿等领着学生队伍，提早出发开往城东的五云门。前来迎候的，还有另外的两批人：一批是以程光赞为首的满清官僚，一批是徐叔荪等“新派”人物。革命，就这样迫使所有愿意和不愿意的人们向它表示敬意。
1706017715
1706017716
一样明净的月光。正翘首间，远远地听到枪响。不多久，就有一串吃水很深的白篷大船摇了过来。每只船的篷扇都敞开着，不时有士兵站起来，向空中投放一枪。按照兵队的老例，这是带有警戒开仗的意味的。等第一只船靠岸，程知府便由两个差役扶着，飞奔地过去迎接。
1706017717
1706017718
铜号。大鼓。学生的军乐队使劲地吹打起来……
1706017719
1706017720
王金发和他的军队很快地上了岸。在人群中，他发现了周树人，握过手，愉快而简捷地交谈了几句，随即向城内进发。他提着指挥刀，刀锋闪着寒光，两支手枪插在腰际，把一个魁梧的汉子衬托得格外威武。带队的人骑着马，有的穿暗色军服，戴着帽子，有的穿淡黄色军服，光着头皮。士兵一律穿着蓝色，打着绑腿，穿着草鞋，雄赳赳地提枪走着，是一支崭新的军队。
1706017721
1706017722
市民极度兴奋，纷纷奔走相告，夹道迎接，比看赛会还热闹，没有街灯的地方，人们提着灯：桅杆灯，方镜灯，纸灯笼，还有火把。小孩也来了，和尚也来了，传道士走出教堂，一手拿灯，一手擎着白旗，上面写着“欢迎”的字样。军队简直是从狭窄的人缝里走向预定的驻扎地的，跟着，一群慰劳的人便把酒肉挑了进去……
1706017723
1706017724
“革命胜利万岁！”
1706017725
1706017726
“共和万岁！”
1706017727
1706017728
“中国万岁！”
1706017729
1706017730
迎接的人们有的站在屋里，有的站在门外，都高叫着口号，情绪紧张而热烈……
1706017731
1706017732
王金发连日改组了军政府，撤除章介眉等人的职务，自任都督，表现出一个革命军人的宏大胆魄和果决作风。一时间，他成了政府上下街头闾尾谈论的中心。
1706017733
1706017734
傍晚，周树人同范爱农一道前去拜访他。
1706017735
1706017736
王金发热诚地接待了他们。在大通学堂时，同是徐锡麟的学生，“徐案”发生后，又同是遭到通缉的要犯，而今重逢在光复的日子里，自然使范爱农非常兴奋。他用手摸着王金发的光头，笑着说：
1706017737
1706017738
“金发大哥，侬做都督哉！”
1706017739
1706017740
王金发被弄得很尴尬，但也并不见怪老朋友。说话间，他便做出决定，委派他们到山会初级师范学堂去：周树人做监督，范爱农做监学。
1706017741
1706017742
临走时，王金发特别嘱咐周树人，要他查究前任监督杜海生的错处，以便公开做出一个严重的处理。在王金发的心目中，杜海生与胡钟生一样，都是谋害秋瑾的人。为了给战友报仇，早在光复前，他就亲手把胡钟生结果了。对于杜海生，却一直找不到什么把柄，于是，就把这个任务交由周树人去完成。
1706017743
1706017745
35. 新校长
1706017746
1706017747
新校长到来了。
1706017748
1706017749
进校的当天，周树人戴上留学仙台时候的制服帽，帽檐下，眼睛很有神采，唇边留的一撮短髭，由于脸部的瘦削而显得特别的突出。他穿着一件灰色棉袍，一双黑皮鞋“橐橐”地响，显得有点威严。但是，见面会上的头一回讲话，却是非常的亲切、明快、有力，丝毫不像以往的监督那般的装腔作势。
1706017750
1706017751
他的丰采，立刻吸引住了周围的学生。他们欢迎新校长，那热烈的程度，完全不下于欢迎新国家的诞生。
1706017752
1706017753
紧张的是会计员。听得教员们传说，新校长上任以后要查办他。怎知道一来，不但不查账，还和气地教他留任。任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管理财务，这是没有先例的。于是，他不禁叹为奇迹，逢人便说。这样，原来一些惟恐被撤换的教员也便安定下来了，其实就周树人看来，比较整个的教育事业，一笔小小账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况且，在一个黑暗污浊的环境里，作为小人物，沾染一点不良习气也不足为怪。随着新政权的确立，他相信，人们的劣根性总当慢慢地有所改变的。
1706017754
1706017755
关于杜海生。说他在秋案中向官府告密，也不过是一种嫌疑罢了。周树人想，既然拿不出证据，就不能随意借故报复。至于说他当时站在可以救援的地位而不设法援救，又怎能算是一种罪过呢。中国治人历来苛酷。置身于淫威之下，一个人，能不轻易诬人就已经不错了。对此，周树人坚持了个人看法，没有遵从王金发的意旨。
1706017756
[
上一页 ]
[ :1.70601770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