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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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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抄它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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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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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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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人懂得他的用意了。《新青年》同人虽然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并没有赢得社会上的广泛的响应,甚至连激烈的反对者也没有。这种境遇,与自己当年筹办《新生》的时候十分相似。树人想,他们该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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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从昏睡进入死灭,却也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醒了少数的几个人,让他们承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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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了几个人起来,你也就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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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其实希望中国有所改革,有所进步,不也是自己的本意么?然而,无论是青年时候的慷慨激烈,或是中年以后的苍凉寂寞,而今都一一不复愿意追怀了。只是希望在于将来,又怎敢以自己的失望,证实他人之所谓实有的虚无呢?况且,自己所见的人物和事件就有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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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全然没有了希望,难道这黑暗就不该受到诅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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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终于目送了同学的背影消融在夜色之中,周树人不免感到歉疚;聊可自慰的是,好在最后已经答允做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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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痛苦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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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周树人来说,深刻是一种负担。人们大抵健忘,而他偏偏执著于过去;人们沉醉于好梦之中,而他偏偏直面丑恶的现实;人们所见是形而下的图景,而他偏偏还要继续探究形而上的世界,那超越个人本质的同一的精神实体。从民国成立到现在,人们欢呼过多少回庆祝过多少回?在他看来,不外是五色旗与龙旗的变换而已,民族的根柢并没有什么变化。俄国革命是成功了,但是对中国来说又何其遥远,况且还不知道到底改变了些什么呢。因此,对他来说,什么文学,什么革命,都不可能唤起如报人、青年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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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决定给《新青年》撰稿,也无非是受了同情心的蛊惑而已。目睹改革者肩负了各种压力而挣扎着前行,自己竟默无表示,无论如何是可憎恶的。何不从旁呐喊几声,给他们壮壮胆子,使他们于寂寞驱驰间添一份慰藉呢?他觉得,自己离战士固然很远,但实实在在是不能当看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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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踅过去了,可文章还没有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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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狂人: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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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5月,《新青年》发表了中国第一篇白话短篇小说《狂人日记》,署名“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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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一个吃人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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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被吃的同时也一样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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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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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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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以主题的大胆,表现的深刻以及格式的特别,引起了思想文化界一批敏感分子的注目。人们于是打听:鲁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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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答应了钱玄同,周树人曾几次试图进入创作状态,但都被一种海洋般弥漫的情绪覆盖了自己。写什么呢?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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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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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突破的缺口。人世间一切残酷的、虚伪的、陈腐的现象,都从这样两个症结的字眼,获得了最生动的形象和最本质的说明。几千年来,在乡土中国,个人是孤立的、孱弱的、不堪一击的,社会可以通过众多的渠道消灭个性,其中包括由血缘关系组成的最亲密的家庭。所谓家庭,只是一个缩小了的社会,而社会也就是一个扩大了的家庭。无论是定于一尊的极权主义或是层层制驭的差序格局,两者都是一致的。因此,即使吃人的方式和方法有着各种差别:政治的,经济的,道德的,伦理的,公开的,隐蔽的……却都无一不是联合进行,天经地义的!中国在黑暗里陷得太深了!非有全民族的伟大的忏悔,不足以拯救我们的现在和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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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他曾经为“人国”的建立幻想过,呼吁过;想不到十年过后,一旦重新执笔,就又回到了本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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