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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杨荫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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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新校长并不留心教育。这位扎着白头绳,身披黑色斗篷的幽灵般的女人,不过借机弄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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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政治上十分保守,当孙中山来京时,便禁止学生前往欢迎。平时,她无视校中已有的评议会,以及一切规程,令从己出,一意孤行。在分领到俄国庚子赔款的校费后,任意克扣,按置不发,又召集所谓特别会议,试图强行通过她预先拟就的分配方案。她所亲订的课程,大抵不合教育原理;招收学生也是营私舞弊,大开“后门”。什么主任的职权,教员的人格,均不放在眼内。她可以随意添设选科,增加钟点,最令人憎厌的是每次开会,必先对于议题向教员作长时间训话般的报告。有一次,她居然神气十足地责斥教职员为“岂有此理“,这样一来,许多教员就因为不堪忍受而陆续辞退了。可是,她并不以此自危,反而暗中称庆,多方联络,安置私人。白话文是她所不欢迎的,于是屡次表示这一科可以取消。据传她还准备聘请上海的一位鸳鸯蝴蝶派的文人到校任课,致使低年级的文科学生不胜危殆,不得不向校方请愿。对于学生团体,更是肆意破坏,惟恐动摇了自己的地位。她的卧室在校园最偏静处,在这里,经常集合着一群献媚取宠的无耻之徒。她们每天暗中侦察学生的动静,偶有猎获,就赶紧跑来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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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家长式统治,怎么能不激起青年学生的反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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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有三位文预二年级学生,因战事阻隔,缺课两个多月,遭到杨荫榆的无理开除。另有两位别系的学生,以同样的缺课时间,竟获准保留学籍。文科学生愤慨之余,当即要求学生自治会主持公道,给予一致援助。自治会接受了他们的要求,交涉之下,杨荫榆不但坚持己见,而且公然辱骂代表。1月18日,自治会召开紧急会议,通过决议,从兹不复承认杨荫榆为校长。这样,“驱羊运动”便揭开了它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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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鲁迅到校兼课不久,曾经作过一次著名的演讲:《娜拉走后怎样》。关于妇女解放,他着重讲了争取经济权问题,针对中国国情,强调韧的战斗。临近结束,他说: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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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群众没有法,只好使他们无戏可看倒是疗救,正无需乎震骇一时的牺牲,不如深沉的韧性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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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国自己是不肯动弹的。我想这鞭子总要来,好坏是另一问题,然而总要打到的。至于鞭子从哪里来,怎么地来,他坦白说并不确知。而今,在女师大,他总该感觉到鞭子的抽打和师生的动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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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退还聘书,实在没有别的迹象,可以表明他对整个“驱羊运动”的事态的关切。他对政局太绝望了。因此,对教育界也就不可能抱什么幻想。学潮之类,已经亲历过几回,能够闹出一个什么名目来呢?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领袖人物,身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弱点,只好继续独自作形而上的探求,向无物之阵开战;这样,便从孤寂中感到了仅存的生命和热情的搏动,并从中获得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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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所有的生物中间,人类又是最不自由的。惟其不自由,才有冲破各种束缚而作的不屈不挠的追求。但不论何种追求,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是被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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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他被卷入到女师大事件的漩涡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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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学生的镇压本身包含着反人道的性质。随着事态的扩大,当学校同全社会联合起来对付学生时,他就再也不可能保持缄默;更何况有一个人,学潮中的活跃分子,于此际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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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语丝》与《现代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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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夜,孙伏园到西三条里来,见面的头一句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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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辞职了。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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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颇感诧异。在晨报馆,孙伏园最近被排挤的情况是他所知道的,可是没有料到,事情会来得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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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辞职的原因,孙伏园说,恰好出自他作的三段打油诗《我的失恋》。原来诗稿已经发排,等到孙伏园到报馆看大样时,却发现被代理总编辑刘勉己抽掉了。争执之下,刘勉己说这首诗实在要不得,但又说不出何以“要不得”的理由。孙伏园怒不可遏,顺手劈了他一个嘴巴,于是也就把自己的饭碗给一同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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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为一首小诗弄成这个样子呢?稿子之被抽,在鲁迅听来并不怎么气愤,倒是为此连累了伏园,觉得非常抱歉,心上似乎总是压住一块沉重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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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孙伏园又跑来找鲁迅,说自己打算办一种刊物,与《晨报副刊》相对抗,并给予他们一些打击,问他的意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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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当然赞成,并且答应说愿意竭力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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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孙伏园把计划告诉了周作人,又独力邀来过去经常在《晨副》投稿的一群,经过一番会商,办刊物的事情就算决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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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日。星期天。开成豆食店北楼。周作人、钱玄同、江绍原、顾颉刚、李小峰、章廷谦和孙伏园一起,商议刊物的名称和出版的具体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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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这几个人都喜欢议论时事,发表些文章,他们认为,如果刊物的出版周期太长,意见就不能及时发表,因而决定出一个周刊,便于登载一些杂感式的文字,又不至于太过时。印刷费由鲁迅和到场的人分担,每月每人八元。编辑、校对、联系稿子、跑印刷所等事项,由孙伏园、李小峰和章廷谦轮流担任。刊物的名称一时想不出来,就由顾颉刚在带来的一本诗集中随意用手指一个字,分两次指出,就成了“语丝”,由钱玄同照样写了。既没有严密的组织,也没有一致的主张,那宗旨,多少模糊地体现在周作人草拟的《发刊辞》上面:“我们所想做的只是想冲破一点中国的生活和思想界的昏浊停滞的空气。我们个人的思想尽自不同,但对于一切专断与卑劣之反抗则没有差异。我们这个周刊的主张是提倡自由思想,独立判断,和美的生活。”总之,他们是要把《语丝》办成一个自由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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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孙伏园将情况向鲁迅做了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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