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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23 此时,周作人也有不少同陈源论战,而与鲁迅相照应的文字。即使在提出“费厄泼赖”的口号以后,也还继续写出像《大虫不死》那样意气旺盛的文章,指出作为“中国恶劣旧势力的代表”未尝死,“多数的无名之老虎”不会倒,因而主张穷追猛打之。他一直在“流氓”和“绅士”之间摇摆着。虽然,他承认自己具有难以移易的“浙东人的气质”,也即报仇雪耻的意气,但又“极慕平淡自然的景地”,颇有悔祸之心,因此才有这般的祈祷:“我的心境不要再粗糙下去,荒芜下去,这就是我的大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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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25 他编《谈虎集》时,特意删除了《恕陈源》等许多论战的文章,在《后记》里,又自画招供道:“凡过火的事物我都不以为好,而不宽容也就算作其中之一。我恐怕我的头脑不是现代的,不知是儒家气呢还是古典气太重了一点,压根儿与现代的浓郁的空气有点不合……难免有落伍之虑,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大约像我这样的本来也只有十八世纪人才略有相像。”显然,他是甘于落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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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27 散文之美,并不全在知识的博杂与技巧的圆熟。在文章里,即使有一个新颖的思想,如果未经人格的透视,它也不过是遗落在纸片上的苍白的观念而已,因此,要评价文章,是必须把人格审美计算在内的。以此通观周氏兄弟的文字,也当不难分别轩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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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29 在鲁迅的记忆中,虽然流驶的时光未曾荡尽旧迹,将鲜血洗成绯红,而“三一八”的大波毕竟已成过去。北京恢复了原来的黑暗而凝滞的状态,即使章士钊、陈源之类时有跳踉,也无须乎专门对付,因为本质的东西早经剥离,偶一刺之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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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31 社会斗争的潮汐,规定了鲁迅的思想和文学创作的阶段性。《朝花夕拾》系列散文的写作,预示着作者的重大的战略转移。作为一个战士,他需要找寻新的目标、新的战友、新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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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33 在个人生活方面,也将出现一次根本的转变。瓜熟蒂落,是收获爱情的时候了,可北京没有一处可以堆放果实的地方。在鲁迅避难期间,为了避免啧啧人言,许广平没有能够更多一次地看望他。最亲密的人,在一个非常时期里反而变得疏远了。然而,情势的发展使得他再也不能规避。许广平快毕业了。她必须到大社会去寻得一份工作。在这个时候,如果两个人还不能结合到一起,那么时间将让他们饱受各种精神的苦刑。结合,这个兴奋得叫人颤栗的时刻虽然不是马上可以降临,但是,他们早已不只一次地共同呼唤过眺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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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35 3月6日日记:“旧历正月二十二日也,夜为害马剪去鬃毛。”又见头发,又见头发。但这头发已不再包含“头发的故事”里的意义,柔软、芳香、温渥,盈把的一握便把一道新的关系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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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37 总之,无论思想和情绪都不可能安稳,他必须寻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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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39 6月的一天,突然收到一封莫斯科发来的信,他高兴极了。原来,那是为他平素所喜欢的学生李秉中写的。兴奋之余,也就在复信中把自己的动向透露给他了:多谢你的梦。新房子尚不十分旧,但至今未加修葺,却是真的。我大约总该老了一点,这是自然的定律,无法可想,只好“就这样罢”。直到现在,文章还是做,与其说“文章”,倒不如说是“骂”罢。但是我实在困倦极了,很想休息休息,今年秋天,也许要到别的地方去,地方还未定,大约是南边。目的是:一,专门讲书,少问别事(但这也难说,恐怕仍然要说话),二,弄几文钱,以助家用,因为靠版税究竟还不够。家眷不动,自己一人去,期间是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此后我还想仍到热闹地方,照例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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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41 ……我近来忽然还想活下去了。为什么呢?说起来或者有些可笑,一,是世上还有几个人希望我活下去,二,是自己还要发点议论,印点关于文学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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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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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45 ……我近来的思想,倒比先前乐观些,并不怎样颓唐。……两年前,李秉中是鲁迅亲赠路费送他到革命的南方去的。他先入黄埔军校学习,参加过讨伐陈炯明的东江战役,现在留学苏联。来信在鲁迅的脑际倏然划下一道闪亮的弧线,他的行动轨迹,使鲁迅对一个未来的世界变得无比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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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47 南方——苏联,苏联——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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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49 人间鲁迅 [:1706015376]
1706021850 76. 离京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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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52 炮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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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54 正当国民革命军开始北伐的时候,鲁迅接受厦门大学的聘请,决定到南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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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56 鲁迅是由林语堂介绍到厦大任国文系教授兼国学院研究教授的。在段祺瑞执政时期,他们同是被列名通缉的人物,鲁迅辗转逃难的同时,林语堂也曾弃家出走。5月下旬,他率先离开北京,就任厦大语言学正教授、文科主任兼研究院总秘书。离京前,在女师大饯别的茶话会上,他有辞行片和照片赠与鲁迅;待到了厦大,便极力推动校方,聘鲁迅和沈兼士、孙伏园等著名人士一同到校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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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58 经过熟人推荐,毕业后的许广平将回到她的母校——广东省立女子师范任职。虽然她和鲁迅不是同在一地,但相去不远,接应容易。为此,他们交换了意见,决定分头为社会服务两年,一方面为事业,一方面也为自己积聚一点必需的钱,两年之后再相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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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60 他们就这样比翼南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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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62 由于早有辞京南下的打算,因此,鲁迅决计把所有应当做的工作赶快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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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64 其一是翻译《小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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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66 他极其欣赏荷兰作家望?蔼覃著的这本长篇童话集,自己所爱吃的东西,往往不自觉地想别人也能吃,故在东京时便起了翻译的念头。可是,那时候能力不济,直到1925年计划《未名丛刊》的书目时,才决心利用暑假的时间,仗一本辞典走通这条路。不料,时间并不属于自己,几个月的生命都委弃在正人君子的围攻里了。卖了广告的事情是不能不做的。他觉得对于作者和读者,都负了一宗很大的债务,而且拖欠久了,一天天地愈加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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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68 等到拔出笔来要译的时候,却又怀疑起外国语的实力来了。他问齐寿山可肯同译,齐寿山答应了,于是约定在暑假期间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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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1870 中央公园。每日下午,他们便躲进一间偏僻的红墙小屋里对译;有时进行得很快,有时争执得很凶,有时商量,有时一筹莫展,身边一壶好茶和身上一大片汗是一定不缺的。译得头昏眼花时便看看小窗外的日光和绿阴,慢慢地听那高树上的蝉鸣,偶或想起几个月前的避难生涯,也应当算是一种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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